正文 第十二章 京都鴨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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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過了二十分鍾,羅曉宇又在李東殷切的招呼裏下了車。羅曉宇站在繁華的街邊,感受著周身喧鬧的氛圍,他一回頭就看到了眼前一家裝飾考究而有格調的烤鴨店。他好奇的一抬頭,就能看到鴨店的招牌——京都鴨王。透過隔光的玻璃,他又清晰的看見店內生意興隆,客流如雲。
“走吧,進去!”李東站在台階上,歡快的叫著。
這時,早有迎賓員眉開眼笑的前來歡迎客人。很快,兩人在迎賓員的熱情與微笑中,找到了合適的位子。
入座後,李東開誠布公的問羅曉宇,除了烤鴨,還需要什麼,喝什麼飲品。
“這家烤鴨店,遠近聞名,我最熟悉不過了,來過好多次,曉宇,你吃什麼喝什麼要什麼,盡管開口就對了!千萬不許對我客氣!”李東端著手上的酒具,斟滿了兩杯,“給,咱兄弟兩人好久沒有這麼痛快的喝一杯了,今天能在這裏陪你喝酒,我感覺非常開心!對你的感激與謝忱,我就不用言語表達了,千言萬語都飽含在我的心底了……幹了這一杯酒,一切盡在不言中!”說著,他已經用酒杯主動的碰上了羅曉宇的,幹脆的一飲而盡。
羅曉宇也喝盡了杯酒,注視了李東兩秒鍾:
“李東,你經常來這裏嗎?”
李東放下酒杯,心底似乎有頗多的感觸,他上上下下的對店內打量了幾眼,然後充滿憮然的說道:
“這家店?是啊,怎麼不是經常呢?可是,我又有多少的‘經常’沒有來過呢!”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歎盡了心底的淒然與愴惻,“這家名店,大概是在爸爸去世以後,我就不曾來過了。想一想,也有三四年的光景了!”
“哦,對不起,又牽動起你的回憶。”羅曉宇歉然的說。
“沒有,”李東斷然說道,“曉宇,你知道嗎,你最大的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就是對人太過善良太過多情。你的善良,當它碰到好人時,就是優點,但當它逢人不濟時,卻是缺點。所以,曉宇,你應該保持善良的時候,就保持善良,應該蠻橫不講理時,就不該好脾氣!”
聽完李東的話,羅曉宇遲疑了一下,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
李東一麵說,已經飲下一杯酒去: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對你提起我的家庭。”
一想到李東的家庭變故,又想到他此時的觸景生情,羅曉宇不免為他難過。看他喝著連杯酒,羅曉宇很快阻止的說:
“少喝一些,你會醉的,不然到了火車上,我很難照顧你!況且,你的身體,該少喝些酒!”
李東審視了羅曉宇一眼,眼底掠過無限感情,之後,他沒有再去碰桌上的酒杯。
“可以說,此時此刻,我是一個孤兒,我沒有母親的憐愛,沒有父親的疼惜,在人生這樣美好的時光裏,我失去了這些最寶貴的東西。我曾經發過誓言,假若有一天,我李東有了孩子,我一定會加倍給他們溫暖與嗬護,讓我的孩子享受到世上最偉大最基本的父愛。
大概就在我三歲剛曉人事的那年,我的母親就去世了。對於母親的印象,我很模糊,除了她的照片,我幾乎找不到對她的絲毫記憶。可以說,我和哥哥的成長,都是源於父親和祖母給的愛。然而,這樣的愛,沒有多少年的光景,就在我……在我高一那年斷送了。
父親是個責任心極強的集團處長,他真不愧為一名愛崗敬崗的人士!當他被醫院診斷出患有淋巴癌的消息後,並且是晚期,他卻沒有停歇住對萬龍鑄業公司的熱情。在生命最後一刻,他沒有選擇放棄,甚至沒有猶豫,而是恪守在崗位上,力求劃亮生命中最後一根明亮的火柴!直到竭盡心力、撒手人寰的那最終一刻,他才結束了他二十餘年對工作的熱衷,終結了他年僅四十三歲的生命。他是沒有任何怨言的,隻是帶著滿腔遺憾,告別了家庭,告別了事業,告別了陽光,告別了生命中一切最玄妙的東西……萬龍為了給我爸歌功頌德,將他永遠的載入了集團史冊,標榜各部門以處長為楷模,學習大功無私的胸襟與氣魄。
就這樣,我爸死在了工作崗位上。這就是我偉大而崇高的爸爸,我要以他為驕傲,學習和傳承他的精髓,否則真就愧為人子了!我要我的後輩永遠記住,他們有一個最了不起的祖父,而且要世代沿襲這樣的家族精神!
不過還好,我的家庭還有祖母,還有大哥,他們愛我疼我,幫我度過了人生最失落的日子。可是,眼下就是我大哥了,他年齡不小,就是沒個正經工作,萬龍曾經看在我爸的麵上,給了他一次工作的機會,可他就是做不來。到現在,沒成家沒立業,整天荒廢在家庭,我真為他擔心。”
羅曉宇認真的悉聽著,隨著李東的回憶,他似乎能穿越時空,感受到李東雙親亡故所帶來的痛楚與愁苦。隨著李東滯重思緒的不斷演變,羅曉宇的腦海裏接連著一陣波動,他看進了李東的內心世界,隨即,他握緊了李東的手,但願能傳遞給他一股熱忱與感奮的力量。這股力量,超越了言語的安慰。
沉默間,烤鴨、果汁已經陸續的端上桌來。
“曉宇,”李東指著盤子裏的烤鴨,麵罩笑容的喊道,“這烤鴨不錯,又香又爽口,口感絕對是一流的!正所謂‘日啖烤鴨一兩盤,不辭長作北京男’,一點兒沒錯!所以,你選對了,快嚐嚐!”說著,李東代羅曉宇選好了烤鴨最精華的部位,並熱情的放到了羅曉宇的餐碟上。
羅曉宇對晶瑩光澤的鴨肉盯了一眼,撲哧笑了:
“按你的說法,不吃足一兩盤的烤鴨,還白瞎了北京男人的身份?一天吃那麼多的烤鴨,恐怕誰都招架不住,個個都會成了腦滿腸肥的怪物,你可真會套詞!你這是語多言失,做不做北京人,大概不是烤鴨能決定的!”說著笑著,羅曉宇便張口品嚐起來,忍不住口水的直說好吃。
一時間,四周香氣彌漫,熱氣氤氳,直叫嗅的人垂涎欲滴。不足十分鍾,兩人就對一隻大烤鴨,鯨吞蠶食了多半。
這時,隻聽一陣暴力的擊碎聲傳了過來。四座的顧客,震驚的抬起頭來,紛紛朝著發出聲源的櫥窗玻璃看去。隻見一個膀闊腰粗而衣衫襤褸的醉漢正手執鋼管,滿臉凶相的蠻擊烤鴨店的門窗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