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兩張信箋(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4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勇者無懼,羅曉宇沒有過多氣餒,很快,他又以力挽狂瀾之勢,再度寫下了一張自白信。他期望,真情的流露,最終是可以挽回曾經那個奮進青年的靈魂,使他重回集體,融入人際生活,重新認識自己的學業、青春與人生。
羅曉宇很有自知之明的想,自己非但沒有李杜的橫溢文思,詩情光焰長萬古的天賦異稟,更沒有兩位聖人情深誼厚的氣概。唯有此,他欽慕先哲的風骨人格,當下隻好自不量力的“拿來”自比。寫完這馳騁萬代的詩篇之際,他無數次的虔誠祈禱,還望李東“水深波浪闊,無使蛟龍得”,懸崖勒馬,為時無晚。
這一張信箋,被寄放到了李東的床頭前,所抒之情著實深重,而徘徊在心底的淒涼卻無處可話。
“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江南瘴癘地,逐客無消息。
故人入我夢,明我常相憶。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
恐非平生魂,路遠不可測。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黑。
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顏色。水深波浪闊,無使蛟龍得。
子期不複在瑤琴空對月
——羅曉宇”
也該命中注定,這第二張自白信,命途多舛,在李東無情麵的撕毀下,與前者終於同命相連的早夭了。他這一生,提筆給李東寫信一共四次,除了眼下這第二張信箋是李東有目可睹之外,等在人生後麵的第三第四張自白信,卻連同首張,是他有生之年無法睹視的。
當天中午,也是因為這張信箋,首次更是最終一次爆發了兩人一輩子中最激烈的衝突與爭執,不亞於反目成仇。
李東羞憤的攥著那張信箋,手上的力道全然將信紙揉出褶皺。他麵色怫然的瞪視著羅曉宇,氣不打一處來,額頭上的青筋更是顯露無餘,他曝出了最冷酷的一聲嘶吼:
“這是什麼東西?你真是無恥,居然把一些晦氣烏七八糟的玩兒意寫到我床上來了!你的淫詞濫句,我看不懂,我也不想看懂,還是留給你自己賞心悅目吧!你這樣作,是唯恐天下不亂嗎?難道就不怕眾目睽睽,青天白日嗎?”說完,他狠命地將信紙撕裂,撕得毫無規律,撕得零七八碎,撕得麵目全非。而後,他一揚手,將碎紙屑砸到了羅曉宇的臉上。紙屑,飄了一地,落了一地。
這一撕,更是撕碎了羅曉宇的心髒,使他驚怔的不知魂之所在。這寄托了他全心實意的希望,不複存在,毫無回旋的餘地。心理的所有幻想和期望墜入了地心,截斷了那最後一道渴望的防線。這般冷漠與偏激的李東,是羅曉宇始料不及的,更是無法聯想。麵對他暴露無餘的絕情,羅曉宇深覺自己的執著與努力,毫無意義,或者說是自作多情抑或作繭自縛。熱忱?溫情?風度?原有的這些,都逃遁到哪裏去了?還是人情寂寥,逢場作戲?千般困惑與激憤,霎時集於一身。
羅曉宇如同化石般的木立著,試圖調節內心紛飛浮起的激憤與憮然。他抬了抬眼睛,仍好脾氣的說: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的誤會與矛盾,今天,我羅曉宇之所以會這樣做,無非是想解救閣下幾度對我的熱情與友情,進而能夠挽回閣下對待生活的積極態度,保持你原有的交際優勢。我借用的這些詩句,雖然詞不達意,但是裏麵所表達的感情不容置疑,我一直堅信天上人間是存在友愛的。”
那個“同誌”的傳謠,一度摧毀與束縛著李東的心靈,即使羅曉宇大義感人的力量磅礴,卻是無法平衡他內心的排斥感。
“不要說了,我們誌不同,道不合,做不成朋友的。”他斷然把手一抬,帶著幾分痛定思痛的感覺,忌諱的保持距離,“我知道,你曾經救我於危難之中,我至今很感激,但歸根結底,這和友誼是兩碼事。如果,如果你認為我虧欠你的,那,那你開個價錢好了!”
這話,讓羅曉宇聽得萬般心灰意涼,身子不由的踉蹌一退,但他有自己的想法,索性就不遺餘力,耐著性子,鎮靜著說:
“我救你,是正義使然,如果你非要和金錢掛鉤,這真的很叫人心寒!即便我們做不到誌同道合,但以你的機敏與公關能力,完全可以和同窗們說到一起的。大家並肩學習,同舟共濟,這不是在大學裏很好的歸宿嗎?”
“羅曉宇,你以為你是誰啊,聖人嗎?救世主嗎?可以主宰一切的神嗎?未免管教的超範圍了吧?我的事,不勞你操心,你還是管好自己,免得總作些出格的事情來!我今天之所以能站在這裏,聽你說這麼多的話,完全是看在你救我的份兒上,希望你明白!”李東不屑的諷笑了一聲,急於分身了斷,自是不領情。
羅曉宇一再忍讓,一再得以回報的卻是冷嘲熱諷。看出李東的無動於衷,一時語塞,想了想,才激憤的說道:
“李東,我這樣作,全然是因為很在乎一份友誼,可你卻一再嘲弄,是何居心?難道有了愛情,就要漠視人類之間的友情嗎?我原認為愛情和友情沒有根本上的矛盾,可你的言辭一再衝擊我的觀念!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人類之間的友誼,可我知道,當一個人受夠了冷漠與孤立後,他極渴望的就是身邊多上幾個知心朋友,甚至可以零距離的和朋友表達他內心的苦悶與煩惱,進而淨化心靈的汙垢。因為,朋友之間是不存在血緣關係的,並非有天生的感情,能夠達到彼此的理解與支持,可想心底的壓力會釋然,甚至顯得微不足道……”他又語氣溫和的問了他一句,“李東,我可以對你提出一個問題嗎?”
頓時,李東盯著滿地碎屑的眼睛抬了起來,詫異的望著羅曉宇。
羅曉宇帶著幾分辟謠的口吻,平靜的問:
“麵對一段誠然的友誼,即使周圍存在著一些捕風捉影或者子虛烏有的謠言,你是真得沒有勇氣直視嗎?”
此話一出,李東的眼睛馬上變得像個大銅鈴,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目不轉睛的盯著羅曉宇。帶著萬分驚訝,他的嘴角明顯在微顫,他礙口的問:
“你,你全知道了?”
“人的命途與前程,不可為人言所誤,李東,好自為之。”羅曉宇語重心長的說,虔誠的凝視著他。
李東大震,他全然沒有思忖到,眼前的人竟是用著如此熱忱的話語,奉獻著自己最真誠的心。想一想,羅曉宇對自己不錯,對自己的生活和學習向來關照有加,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