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誰家少年人如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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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鮮卑山的雲杉又長了二十年,這裏的太陽的光芒如同星星一般照耀在地上,永遠都隻能照耀在零散的地方,卻能虛構出一點點錯覺的溫暖。
陽光照在了她的臉上,隻露出了半邊雪白的臉,另一半用黑色鬼麵具遮著……
她的身後站著一個黑衣少年,可是她的眼睛隻是怔怔地看著又高又大的雲杉。
黑衣少年站了很久,很久。地上的雪反射著夕陽微弱的光,照耀在他冷峻的臉上。他一動未動,一直靜靜地站著,陪著,好像可以站到永遠一般……
隻要黑衣女人還站在這裏,他就會一直陪下去……
她靜靜地低下頭,黑色的眼睛醞釀著風暴。突然,她的黑裙旋轉飛揚,裙上的紅梅如血一般的鮮紅。啪的一聲,黑衣少年低下了頭,白皙的右臉上出現了一個紅色掌印。
她握緊了她的手,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厲聲地說道:“去,殺光那些出賣你父親,背叛我,擒住你舅舅的人。殺光那些背棄我們母子的人。不許你用劍。”
黑衣少年隻是淡淡地說道:“是。”
臘月初八
塞外的紅梅開的正旺,零星的雪在梅樹見飛舞。
梅園的中心,是一個六角的亭子,黛瓦紅欄。這個亭子也是帶著梅字,叫梅亭。
白雪覆蓋在梅園的小路上,隻有一個人的鞋印。
而那個人正坐在亭子裏喝酒,石桌上放著一個紅泥小火爐,溫著酒,酒香混著梅香飄灑在這小小的梅園。
“綠蟻醅新酒,紅泥小火爐。”那個男子身著紫色華服,束發戴冠麵容俊朗,留著八字一樣的胡子,看上去不過四十左右。他的右手握著白瓷的酒杯,手邊放著一把劍。
這把劍的劍鞘是黑色的,劍柄也是黑色的,沒有帶劍穗。隻有劍鞘是我的上部刻著一個紅色的風字。
那便是名震江湖的離殤劍。就是這把劍,殺了關中血魔,江南九盜,西域七楚。這把劍殺過很多人,卻從沒殺過好人。
但誰又是好人?
飲酒人喝下酒,微微歎了一口氣。
梅園另一頭,紅梅微微晃動。那個男人輕笑,繼續吟詩:“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既然來了,不妨喝一杯。”
話音剛落,一個酒杯飛出亭子,飛向梅林的另一頭,被一把扇子穩穩地接住,滴酒未灑。
來人一身青衣,看上去也是三十幾歲的年紀。他將酒一飲而盡,隨後甩掉酒杯:“哈哈哈,塞外的美酒果真比中原的酒醇香啊。你可真是會享福啊。”
“你來,有什麼事嗎?飛池”那個男人未曾抬頭看來人一眼。
華飛池輕搖著扇子慢悠悠地走到亭子裏坐下:“吟風,看來有遠見的是你啊。早早的脫離的江湖。現在的江湖,表麵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我現在想抽身怕是難了。”
華飛池生性懶散,白麵微須。他看上去年輕很多,也許他總是微笑著,好像沒有什麼事可以讓他困擾……
“你的名號在江湖上響了二十幾年。自然抽身不了。即便是退隱江湖二十幾年的我,也沒有一天是離開過江湖的。”慕容吟風拿起離殤劍輕輕摩挲著劍鞘上的‘風’“離殤劍,跟了我三十幾年了。我還是時常那它來練劍。江湖一旦陷進去了就很難再出來。
“對了,穎兒還好吧。”
華飛池拿扇子敲了敲手心:“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問起穎丫頭?放心,她很好,她很活潑好動,正好我家丫頭性子太靜,她倆在一起正好作伴。穎丫頭的劍法也是後起之輩的佼佼者了。”
“你來這,不是來找我喝酒這麼簡單吧。”慕容吟風放下手中的劍,漆黑的眼眸直直地對上華飛池的眼睛。
華飛池雖然生性懶散,但絕不是會做多餘之事的人,也不會講多餘的話的人
“瞞不過你,早知瞞不過你。”華飛池歎氣,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眼裏有一種悲戚,卻也有一種懷念,“那個女人的孩子回到中原了,當年你我兄弟三人都沒有得到的那個女人。”
“她?是她。”慕容吟風漆黑的眼眸微微發亮,“她的孩子……是和冷俊傲的孩子。”
“是啊,俊傲比我們有福氣。至少曾經得到過。”華飛池展開鐵扇,“那個孩子一戰成名。狠狠地挫了咱們謝東煬謝盟主銳氣。”
“自從俊傲死後,你我兄弟和謝東煬的關係已經不如從前了。”慕容吟風斟酒,“你在懷疑什麼?”
“你不會不知道,以我們數十年的交情,我想你想的和我猜測的一樣。”華飛池臉上再無笑容,他將酒一飲而盡,“唔,我也不希望,我猜測的是真的。”
慕容吟風歎氣:“可你也證明不了,它是假的。這就是你痛苦的地方。”
“我來你這兒,隻是想找一個說話的人。”華飛池自嘲地笑了笑,他的眼裏又溢滿了悲傷,“自從琳兒死後,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慕容吟風看了華飛池許久,淡淡地笑了笑:“飛池,其實你也是個有福氣的。”
華飛池和慕容吟風相視一笑,兩個許久未見的兄弟一起喝酒賞梅。
自冷俊傲死後,他的絕學毀天滅地刀法絕跡江湖。可是近日來,毀天滅地刀法又重現江湖。
臘月初八是刀劍雙絕的冷俊傲的生忌。
眾多武林人士齊聚冷俊傲墓地所在的玄玉山莊。玄玉山莊的莊主就是當今的武林盟主謝東煬。
“謝盟主,你要替我們主持公道啊。這冷雲杉殺了我門派從多弟子。”
“是啊,謝盟主。這冷雲杉目中無人,在眾多門派麵前救走了西域狂魔,這擺明了瞧不起我們。”
“嗬嗬。”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聽見。
眾人大驚,四下打量。卻見門口多了兩個少女,看上去十七八歲左右。一個身著紅衣,胸前戴著八寶瓔珞,俊顏秀眉嬌憨可愛,眉宇間卻透著一股英氣。另一個身著藍衫,三尺烏絲隨風飄逸,五官精致,眼波流轉間顧盼生姿。
“晚輩打擾謝叔叔,”藍衫少女微微一笑,“晚輩前來祭拜已故的冷叔叔,本相約謝叔叔一同前往。看來叔叔是抽不開身了。”
“啊,原來是兩位侄女來了。”為首的男人笑道,“瞧叔叔在這兒忙活,竟然忘了今天兩位侄女要來。”
“謝叔叔是武林盟主,自然是事物繁忙。”藍衫女子笑道,“侄兒,先去祭拜冷叔叔了。叔叔隨後便來即可。穎兒,我們不要在此耽擱謝叔叔做事了。我們走吧。”
“謝叔叔,我和離姐姐先去祭拜冷叔叔了。”紅衣少女笑道,衝著謝東煬揮揮手,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她們倆就像是夜幕中劃過的流星一般,雖然短暫,但眾人都知曉此二人的身份。
武林中能稱武林盟主謝東煬一聲謝叔叔的,除了開陽城城主華飛池和二十年前絕跡江湖的第一劍客慕容吟風,他們的女兒之外,再無他人。
謝東煬終年穿著紫衣麵帶微笑:“那兩位乃是我兩位義兄的女兒,華離歌和慕容穎。兩位侄女年幼,有什麼失禮之處還請各位見諒。”
“盟主客氣了。”
“奇怪,冷叔叔明明是幹爹重要的兄弟。為什麼,自己卻不來了呢?”紅衣少女打量著籃子裏的東西。
藍衣女子淺笑,白皙的臉上顯現出兩個梨渦:“大概,這裏有他不想見,也不願見的人吧。”
“姐姐。”紅衣少女再次開口,手指一伸指向前麵,“你看,冷叔叔前麵有一個人。”
藍衣少女抬頭望去,隻看著一個黑色頎長的背影,心下想:臘八是冷叔叔的生忌,江湖人知道的不出十個。此人從背部望去,竟像是一把鋒利的劍。他的四周都散發的濃濃的殺氣。莫非……
藍衣少女足見一點,這個人像是一顆流星一般,飛到黑衣人的身形。
藍衫少女對黑衣人襝衽為禮:“敢問兄台,是冷叔叔何人?”她看著黑衣人的側臉,五官線條利落俊美,竟沒有什麼瑕疵。而且他看上去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心中便有一個結論。
紅衣少女好奇地盯著黑衣少年的側臉看,覺得有些奇怪,卻又是說不出的哪裏奇怪。
黑衣人轉身麵對著藍衫少女,藍衫少女覺得此人不僅背影像劍,他的眉如劍,眼如劍。唇如劍,形如劍,他渾身都是劍,他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寶劍。卻是他手裏拿著的卻是一把漆黑的寶刀。這把刀應該沒有刀鞘,因為它用一塊黑布包著。刀柄頂部鑲嵌著一個菱形的黑色寶石。
“冷俊傲的兒子,冷雲杉。”他的話,沒有語調上的起伏,很平靜。
藍衫少女一笑:“我是華離歌,冷叔叔的義侄女。這位是我的姐妹慕容穎。今日是冷叔叔的生忌。冷公子是來祭拜冷叔叔。”
“是。”
慕容離用手拍了拍光潔的額頭:“啊,我知道了,怪不得我覺得怪怪的,原來,冷家哥哥長得好像冷叔叔啊,就鼻子不像。”
冷雲杉道“你見過我的父親。”
“沒有啊,冷叔叔在二十年前就過世了,那時我還沒有出生呢不過開陽城有一個專門的房間是給冷叔叔的,那裏還掛著冷叔叔的畫像。”慕容穎歪著腦袋看著冷雲杉,“真的很像啊。”
華離歌點香分給了慕容穎:“冷公子是為了冷叔叔的事來到中原的?”
冷雲杉麵對這墓碑眉輕蹙:“你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也不知道。”華離歌輕輕搖頭,給冷俊傲上香,“我隻知道,刀劍雙絕的冷俊傲,沒那麼容易就死了。”
“是有人害死了冷叔叔嗎?”慕容穎說道,“可是,冷叔叔當年武功蓋世,並不是一般人能傷的了他的。”
“所以,”華離歌看著冷雲杉,“隻有兩種人,能殺了他。一種是至親之人,一種是至恨之人,至親之人可不費吹灰之力,但至恨之人可以謀劃設計。
“所以,冷公子可以誰都不要信。”
冷雲杉淡淡地說道:“包括你?”
華離歌笑道:“你有理由相信我嗎?”
冷雲杉搖了搖頭:“沒有。”
華離歌笑了笑,“穎兒回開陽城,爹爹看完慕容伯伯應該回來了。
“對了,冷公子,你祭拜完冷叔趁早離開吧。玄玉山莊是謝東煬的地盤。”
冷雲杉看著墓碑上黑色的字,袖中的手慢慢地握緊:“父親,孩兒發誓一定替你找出殺你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