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視爾不臧,我思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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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離的皇宮是三百年前最好,最巧手的工匠建成的,九百九十九階層的白玉階,綿延如山的高高的朱牆,飛簷黛瓦,蜿蜒長廊,恢弘的宮殿。而那一刻建成之時,聖上雪涯覺得這大離皇宮真是巧奪天工,下令殺了當時三萬多名工匠讓他們再也造不出這般的宮殿。大離的皇宮曆經三百年越發的美麗,因為它用了太多人的血,也見證了帝皇家的腥風血雨。越是美麗的東西便越是飲過過多的血。越是飲血便越是美麗。
大離最尊貴的男人正在養心殿中踱步,他已經愈花甲之年,已經做了將近四十年的皇帝了。
總管太監王福躬身來到離皇麵前,雪楓白連忙叫他平身退去所有的宮人,偌大的養心殿隻剩下兩個人,雪楓白神色肅然看著王福:“如何可有消息?”
王福壓低了聲音:“太子、康王密切注意著帝都的動靜。他們都聽說金陵朱家的家主朱墨雲來到帝都,都準備拉攏他。還有康王密切注意著寧國府,不過不像是在打寧國公的主意,反而是在打寧國公主的主意。”
雪楓白瞠目驚呼:“你說什麼?你說霄兒他,他對七夜……”
王福點頭:“康王殿下確實是對寧國公主一事太過關心了。不過太子似乎也對眼下的情景不滿,也暗著做了不少小動作。”
雪楓白冷笑:“他們都想朕死。不過七夜和言塵有什麼動靜?”
王福搖頭:“寧國公主和安王倒是沒有什麼動靜,前幾日寧國公主和寧國公去拜訪了紀國府,送了一對同心玉墜給鳳陽大長公主和紀國公,安王除了例行公事之外,也隻帶著安王妃去過冷侯和寧國公主府上去做客。其他的時間都是在王府上陪著安王妃賞花撫琴月下獨酌。”
“他倒是悠閑啊,這孩子倒是心如止水。如此朕也是對得起他過世的母妃。”雪楓白想起那個出塵,清雅絕倫的可人兒,心中不由一歎,“淩王呢?朕的這一位皇弟可安分?”
提起淩王,王福倒是有些頓了頓:“前些日子紀國侯家的小侯爺回來了,帶回了一個人。那個人便是冠蓋天下的無雙公子。但是小侯爺一回來便把這無雙公子送進了淩王府,淩王府的探子回報,說這位無雙公子是淩王流落在外的兒子。因為前些年徳太妃還在的時候,淩王不敢將無雙公子帶回。而今這徳太妃仙去,淩王也無子,所以就讓無雙公子回來了。估摸著明日便就要上表讓無雙公子認祖歸宗。至於其他的,自從寧國公主大婚之後,淩王一如往昔。隻是這兩天都陪著無雙公子。”
雪楓白一愣,負手而立:“那個孩子今年幾歲了?”
“應該已愈弱冠了,看樣子和比公主還要長一兩歲和安王年紀相仿。”
雪楓白一把抓過王福的衣襟,他一臉驚駭:“當真?”他見王福點頭,鬆開他,猛的退了幾步,身影有些踉蹌,王福見狀連忙上去扶住他,雪楓白枯老的手緊緊地抓著王福,如同溺水之人抓著浮木:“王福,朕錯怪瑾兒了。朕以為她同玨皇弟餘情未了,以為他們私通以為言塵和七夜不是朕的孩子。殊不料玨皇弟早已經有了子嗣,雪楓玨這個人為人倔強,若是他早已有了孩子,早已碰過其他女人,斷然不會和瑾兒藕斷絲連的。沒想到,因為如此朕還殺了徵南侯一家。結果逼死了瑾兒和言息。朕還讓七夜去了……快快,召七夜進宮,朕,朕要和七夜說說話。”
王福扶著雪楓白坐下勸道:“皇上,現在已經夜深了,寧國公主已經安睡了。皇上現在下旨怕是擾了寧國公主的安寢啊。”
雪楓白恍然:“對對,明日朕在和七夜,還,還有言塵。朕要好好的和他們兄妹說說話。”
“那皇上今夜依舊歇在如嬪的儲秀宮嗎?”
雪楓白擺了擺手,揉了揉眉心:“朕今夜去鳳棲宮吧。鳳棲宮重建之後,朕還沒去過,朕今夜也陪瑾兒好好說說話。來人擺架。”
儲秀宮
“你說什麼,皇上歇息在鳳棲宮了。”如嬪失手摔了手中的琉璃盞,如花如玉的臉如厲鬼般扭曲。
“是的,娘娘。”
“下去,下去。都給我滾下去。”
如嬪喝退了宮人,一個人坐在鴛鴦紗帳的床上,嘴角泛起了一絲詭異的微笑,她抬頭,勾人心魄的眼眸飄向房中的一個小小一隅:“如何,還不去稟告主子。”
一個身影一晃而過,消失在儲秀宮中。如嬪愜意的躺在床上,享受著進宮以來最寧靜的夜。
寧國府的夜也很寧靜,紅紗帳下,雪飛卿靜靜躺在蕭楚然的臂彎,蕭楚然摟著她的肩頭,他削瘦的下頜放在她的頭頂摩挲著她秀美柔軟的長發靜靜聽著她說著當年的事,說著她和南楚,和雪言息,和紀逸然。
“我有時候在想,為何父皇要如此對我們。為何我主動請纓去西北鎮守,父皇會答應,為何他要讓哥哥去北邊鎮守。他是希望我和哥哥死在戰亂之下。我想了很多年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這般對我們。他要這樣去逼死母妃和言息哥哥。”雪飛卿說出了壓抑在心中多年的怨恨,像是盤踞在心中的多年的石頭一點一點消散,“楚然,我真的不明白。”
蕭楚然把他摟在懷裏:“或許,我能猜著一些。但是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後悔的。隻不過可惜,而今就算他後悔了,也隻不過能讓我們和康王太子並肩罷了。也不過打消對我們的一些顧慮罷了。”
“顧慮和他的悔恨,又能改變什麼?”雪飛卿冷笑,她歎了一口氣,隻想這般地睡去。
蕭楚然順了順她的長發:“你放心,我在宮中也布置了一些人。若是宮裏頭有消息,定會傳過來的。”
雪飛卿支起身子,長發如同黑色的綢緞一般,她的眼睛即使在夜裏也是明亮的如夜明珠一般,她的眼中帶著笑意:“我在宮中也有人在。這些人都是由琉璃打點。不過試劍山莊的主人門客滿天下,沒想到,皇宮也有你的人。”
“明日午時我約了朱家墨雲公子在北亭小酌。”蕭楚然拍了拍她的肩,“我定然能讓他站在我們這一邊。”
雪飛卿笑了,不知為何她總是輕易地相信他。身於皇家,本身就有太多的猜忌和懷疑,那時她還年幼隻是一味被別人寵在手裏的小公主,嬌蠻而任性,前呼而後擁,那時她還不明白,因為那些陰謀離她太遠,她永遠可以生活在兩位哥哥的羽翼之下。等到付出了代價之後,她才明白隻是這代價太慘重了。痛的讓她隻能埋葬過去,脫胎換骨。
“楚然,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雪飛卿呢喃,她靠在他的胸口,她的手攀著他圓潤的肩膀,他的手扶在她的手上:“無論什麼事,我都會答應你。”
雪飛卿鳳眸一斂:“你千萬別走到我前頭。”
頭上傳來一陣深深地歎息,他靜默了許久:“我答應你。睡吧,飛卿。”
她是怕了,對蕭楚然這種莫名的依賴,莫名的信任,他似乎能喚醒早已沉睡了的七夜。或許,蕭楚然這個人能給她心靈上的慰藉。總能能讓她心中那一片最純淨地方顯現。那些屬於七夜的東西,都會慢慢出現在雪飛卿的生命裏。隻是她依舊害怕,這樣的一個男人,她不想他過早地消失在她的生命裏。她希望她走在哥哥和楚然的前麵。因為她護疼,因為她不想再有親人離開了。她怕承受不住這樣的傷痛。若非十四年前,南楚、雪言息和母妃相繼離去,若不是哪一個午夜她恰好聽見太子和康王的對話。她早就隨南楚,言息而去了。但是為了複仇,她刻苦了兩年去了西北,她必須遠離帝都,遠離那個人能觸及到的範圍。
第二天的早朝雪飛卿便覺得怪怪的,她和雪言塵對視了一眼。也看到雪言塵眼中的不解。隻是王座上的人仿佛很高興,但是他眼下處還有很重的淤青,顯然是昨夜沒有睡好。雪楓白正襟危坐在王座上,有些感歎的開口:“昨夜朕夢到瑾貴妃了,她交代朕要好好的照顧她留下的兩個孩兒。”
說道這裏,雪楓白頓了段,雪飛卿和雪言塵隻是微微顰蹙眉頭,繼續聽下去。
“她同朕說,兩個孩兒長年在邊境守著大離。威震各國,讓齊燕兩國不敢來犯。”雪楓白拍了拍膝頭,“可是她也跟朕說,兩個孩兒創下如此大的功勞,即便是孩兒們不想邀功,朕也不能不賞啊。朕也覺得瑾貴妃說的有理。所以朕想了一夜,真決定冊封安王雪言塵為七珠親王,至於七夜啊,朕覺得,寧國就作為七夜的夫婿的封號好了,七夜的封號改為北宸公主。”
北宸,自古以北為尊,宸為帝王。
北宸這一封號一出,滿朝嘩然。太子的手緊握,他極力保持著冷靜帶頭恭賀,他長袍一展跪地:“父皇英明,六弟和皇妹為我大離立下汗馬功勞。理應如此。”
康王也是如此,隻是他眼中有些陰鬱:“兒臣附議。”
“臣附議。”滿朝的大臣都俯首而讚。
雪楓白有些感慨,仿佛又想起了什麼:“哦,聽說玨皇弟流落在外的子嗣回來了。”
被點名的淩王出列,即使穿著黑色的朝服,雪楓玨的風度依然如雲般飄逸俊雅:“回皇兄的話,臣弟正要上表請求皇兄讓小子無雙認祖歸宗。”
雪楓白點頭:“你有子嗣,淩王之位朕不愁沒人繼承。他同太子是同輩也該是言字輩的,朕給他賜名為琛。寓意珍貴之意。朕這就下旨冊封他為淩王世子,至於無雙就是他的別號,正巧,你的子嗣就隻有他一個,確實是舉世無雙了。”
“臣弟謝主隆恩。也提言琛多謝皇兄。”
“若是無事那便散朝了吧。”雪楓白看著雪言塵和雪飛卿的背影,囁嚅了一下,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朝一散,恭賀的人立刻圍住了雪言塵兄妹。一個和康王一樣的七珠親王,一個唯一手握兵權的公主。雪飛卿對於眾人的恭維隻是蹙了蹙眉,終究沒有說什麼。雪言塵也隻是冷眼地掃了他們一眼,和雪飛卿一並離去。
康王看著神色不鬱的太子不由邪氣的笑了笑:“殿下這是在生氣。這瑾貴妃真不愧是父皇心愛的女人啊,隨便做一個夢就可以讓六弟和七夜一步登天啊。北宸,北宸。看來七夜在父皇的心中是誰也越不過去的了。”
太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平日的儒雅,他壓低了聲音警告道:“他們越得勢,對你我越不利。你莫忘了,當年之事你也有份。若是讓他們知道了,你也逃不掉的。雪言霄。”
康王邪魅的鳳眸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這事犯不著你來提醒。”
瑾貴妃入夢,不過是父皇的托詞罷了。若是這瑾貴妃顯靈也絕不會入父皇的夢。她是一個不顧一切想要離開這個皇宮的女人。而父皇是囚禁了她一生的男人。雪言霄冷笑,父皇你又是想做什麼?還是想重溫十幾年前的親情,可是這皇家哪有親情。他們有的隻是對權勢的爭取和掠奪罷了。父皇沒想到精明了一生的您還是這般的天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