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在這一刻，周曦已經被他們放棄了。
    同時被判了死刑的，還有寧霏霏。
    永安宮，沉默得像一座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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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兒的額頭，臉頰上已經冒出了膿包，曾經清秀的臉蛋兒此時慘不忍睹，那雙明亮黝黑的眼睛失去了光澤，當看到走過來的人是霏霏時，失望溢於言表。
    霏霏先是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口罩戴上，然後是一雙手套。
    周宸沒有說錯，她的確沒患過天花，被傳染的概率絕對大於百分之七十。
    她輕輕的將周曦身上蓋著的錦被掀開，頓時聞到了一股腐爛的臭味，周曦緊緊的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羞憤的表情。
    霏霏仍然一言未發。
    她解開了周曦身上的衣服，用一塊溫水浸濕過的棉布巾從他的脖子開始擦拭，避開了化膿的地方，周曦舒服的哼了一聲，目光開始盯著她。
    兩歲的孩子。
    當霏霏擦到他的下~身時，周曦開始掙紮，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小屁孩！”霏霏終於忍不住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掌，“不要動！”
    周曦開口了，嗓子許是哭啞的，抗議道：“男女授受不親！”
    “你才兩歲，親什麼親呀？”
    “可是……你不怕嗎？”
    “怕啊！”
    “那你為什麼，還要進來？”
    “我更怕你死誒，”霏霏感覺到手下的周曦身體劇烈的抖了一下，這孩子害怕了，“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我看過一本書，裏麵有一個秘方，就是治療你現在得的這種病的，所以，我才敢進來陪你，所以你一定會好。”
    “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周曦的精神很明顯的高昂了，眼睛裏多了些許光芒。
    “身上癢不癢？”霏霏問他，目光落在那雙被綁起來的小手腕上，心疼不已。
    “有一點兒。”
    “寶寶啊，”霏霏順口叫道，“我們商量一件事怎麼樣？”
    “你叫我什麼？”周曦有些害羞的問。
    “寶寶呀，”霏霏很想去揪一下他的小臉蛋兒，這麼乖巧的孩子，誰舍得看他被病痛折磨呢？
    周曦垂下眼簾，他的睫毛又密又厚，撲閃撲閃的像兩把小扇子。
    “你要不喜歡我還是叫你皇子？”
    “不、不要！”周曦小聲說。
    “寶寶？”霏霏逗他，“寶寶寶寶！”
    “不要叫啦！”周曦的臉蛋兒終於紅彤彤的，身上的癢痛感覺仿佛輕了好多好多，這個霏霏姐姐，似乎並沒有那些人說的那麼可怕……
    “寶寶啊，”霏霏指著係住周曦手腕的繩子說，“姐姐把它解開，可是你要答應姐姐，就算是難受得想打姐姐一巴掌，都不可以撓癢癢，好不好哇？”
    “我不會打你的。”
    見霏霏愣住，周曦以為她不相信自己，連忙又說了兩遍，霏霏吸了吸鼻子，伸手便要去解開那繩子。
    天花無藥可治，它的發作迅猛劇烈，消退卻是一個漫長艱難的過程。
    保持清潔衛生，保持空氣流通，保持心情愉快，都很關鍵。
    “還是係著吧。”周曦突然說。
    霏霏停下來：“理由？”
    “我不能留疤。”
    一股強大的酸意湧到了鼻腔，霏霏勉強的笑了兩聲，最終收回了手。
    這個時代，尚有黥刑，臉上有刺字疤痕的一般人，連入家族的權利都沒有，更何況身為一個皇子，將來可能成為帝王的周曦。
    他究竟是不是一個兩歲的孩子？
    還是生在皇族的孩子，都成長得特別特別快？
    “那你乖乖的休息，我給這屋子消消毒。”
    周曦輕聲說了好，便再也沒有多說一個字，霏霏為他換上幹淨的裏衣和被子，然後抱著換下來的衣物走出了房間。
    約有十數個宮人站在院子裏，見霏霏出來，紛紛跪下。
    現在在永安宮伺候的宮人都是自願來的，他們的未來要麼是一死，要麼是一步登天。
    裏麵不乏曾出過天花的免疫者。
    霏霏問：“你們之中誰出過天花，往前走一步？”
    有兩人站了出來。
    又出來了三個。
    “不要試圖欺騙本宮，”霏霏冷冷的說，“欺騙本宮等同於欺君，死的不是你一人，而是株連九族。”
    後出來的三個人臉色一白，直呼饒命。
    霏霏懶得再多說，對那出過天花的兩人道：“你們把這些衣物拿到角落裏燒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一並燒掉，換上像本宮身上這樣的外套，以後每次從房間出來，就把這最外麵一層脫了燒掉，明白嗎？”
    兩人點頭，抱起衣物便去了。
    霏霏對其餘人說：“你們分成三組，一組燒熱水，一組在宮殿各處撒上石灰粉，另外一組準備膳食，不要油膩葷腥，隻簡單的青菜白粥就可以。明白嗎？”
    “奴婢（才）們明白。”
    霏霏布置完任務，回到房間，她沒有關門，又去將窗戶都打開了，新鮮的空氣擠進來，床上的周曦阿嚏阿嚏的打了兩個噴嚏。
    “怎麼了怎麼了？”
    霏霏連忙跑過去，著急的問道。
    周曦眨了眨眼睛，“姐姐，再叫我一聲寶寶好嗎？”
    外麵的宮人們在撒石灰粉，似乎有一個領頭的人在指揮，還有空氣中飄來的衣物被燒的焦味，她還聽到有人問“現在要提熱水進去嗎”，永安宮似乎，不再是一座死氣沉沉的墳墓了，還有周曦，他讓她喚他一聲“寶寶”！
    “寶寶，寶寶，寶寶……”
    周曦開心的笑了。
    “不要怕。”
    刹那，一顆眼淚從周曦的眼眶裏湧出來，才兩歲的小屁孩終於哇的一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