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誰的葬禮(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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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也許我永遠學不會淡忘。
    你總說,不要認真,否則會很痛。
    從小,你說的話都是正確的,所以我謹記你說的每一句話。
    你又說過,我們這輩子是兄弟,是這世上最親的人。
    所以我將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你身上,
    直到……我以為分不開了。
    20歲那年父母在車禍中都走了,
    你站在墓前讓我答應你,一定不可以出任何意外。
    我沒有應你。
    因為我希望你因為這樣就時時刻刻想著我,
    哪怕使你擔驚受怕。
    自那以後的五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五年吧。
    家中隻有你和我兩個人的氣息,
    閉上眼我可以幻想自己被你擁抱著。
    睜開眼我可以說這是隻屬於兩個人的愛巢。
    我是多想溺死在這甜膩的生活中。
    但是哥你為什麼不給我這個機會呢。
    你用那樣興奮的表情向我訴說了你的愛。
    你,對別人的愛。
    第二天回家,我便見到了你的愛。
    他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
    一樣的發型一樣的膚色。
    連眉眼之間都那樣的相似。
    哥,為什麼是男人呢。
    我寧可你找個女人回來。
    那樣我至少可以告訴自己沒有輸。
    自那以後,你的眼裏再也不見我的身影。
    而我則選擇躲在你們身後,
    這樣我就不用掩蓋視線中的哀怨。
    空氣中留下的是三人的氣息。
    你總催促我快點找個女朋友。
    以前我的眼中全都是你的臉,你的笑。
    現在我的眼中全都是你的背影。
    哥,恐怕我辦不到了。
    所以我一直不應你。
    父母過世的六周年紀念日,
    你帶著我和他一起去掃墓。
    還是那年的景致,連墓的數量都沒有變。
    站在墓前,我對你說。
    哥,你一定不可以出任何意外。
    哥,你一定忘了,這句話。
    原來那句沒有等到的回應已經無足輕重。
    不然,你怎麼能說出
    為了他你也不能出意外呢。
    我想,哥已經完全不屬於我了。
    那麼,我為什麼還在這裏呢。
    明明,已經不能分開了呀。
    所以,我該離開了。
    青睚,不要告訴我哥哥好麼。
    不,他不會擔心的。
    你這麼不放心我啊……
    那你送送我。
    二
    那天你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隻是默默地,也不同我說。
    一瞬間,我好怕這樣的你。
    也許是怕你也跟爸媽一樣離開我,
    我讓你答應我不要出任何意外,
    你隻是看著我不說話。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那是個壞兆頭。
    我很怕僅剩的親人也消失,
    於是我每天早上看著你離開晚上等你回來。
    我恨不得每時每刻都把你盯緊。
    我總喜歡趁你睡了之後偷偷的溜進你屋裏,
    就那樣站在床邊看著你就好。
    這樣我就可以對自己說,
    在這個世界上我永遠是你最獨特且不可替代的人。
    那是某個清晨。
    我看著你回到學校後在路上漫無目的的閑逛。
    廣場中寫生的他的背影,
    幾乎可以讓我錯認成你。
    但是那也就是幾乎,
    你的背影我看了26年,
    絕對不會認錯的。
    但我就那樣站在廣場邊上看著他,
    呆呆的看了很久。
    直到太陽變得毒辣,
    我想應該到了午飯時間吧。
    於是我走上前去問他可不可以給我畫一張肖像。
    他輕輕抬起頭目光有些遲疑的說自己不是擺攤畫肖像的。
    我又問他那可不可以畫張自畫像。
    他的目光在我的臉上停留了很久,
    然後扯起嘴角笑了笑。
    那天我還是回家等你,
    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已經可以改變了。
    自那以後,送你去學校後我就有了其他的生活目標。
    站在他身後看他畫畫。
    我喜歡站在他的背後看他作畫,
    那拿著碳棒的手指在紙上輕輕勾勒。
    他的紙上永遠是廣場上孩子們的笑顏。
    有俏皮的,有可愛的,有哭鬧的,有迷路的。
    盡管我天天去,他並沒有給我畫肖像畫。
    當然,也沒有給我自畫像。
    直到有一天,突然下了很急的雨。
    他立刻脫下衣服蓋住畫板,希望畫不要被雨打濕了。
    我拿出帶著的傘,撐開,
    扣在了畫板上。
    脫下外套,蓋在了他的身上。
    雨很快就停了,這真是一場美妙的太陽雨。
    他收齊了傘卻不還我,
    隻是用畫板對著我,開始作畫。
    這是我第一次用這個視角看他作畫,
    所以我不知道畫上的內容。
    他畫完後又用傘蓋住了畫板。
    我伸手去掀,
    傘下的畫作是一對在雨中擁抱的青年,
    他們披著同一件大衣。
    腳邊有一個蓋著雨傘的畫板。
    我想向他要這幅畫,
    他說還沒畫完。
    第二天,他帶著油彩來了。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說沒畫完了。
    看著他一筆一筆的抹上厚重的油彩,
    我有些期待完成的時刻。
    某天清晨,他沒有再帶油彩和畫板過來。
    隻是一個人站在廣場中央手裏捏著一個信封。
    他把信封給我,並且告訴我。
    他的畫展隻差最後一幅畫,
    在這裏隻是為了尋找靈感。
    現在,畫作完成了,
    就沒有必要再來這裏了。
    我接過信封,拆開後發現裏麵是畫展的門票。
    於是我記下了他的名字,青睚。
    畫展的日期是隔天上午九點,
    在阿姆斯特丹博物館廣場附近的畫廊裏麵。
    於是九點過一刻,我站在了畫廊門外。
    那天傍晚,青睚鎖了畫廊的門。
    我牽著他回了我和墨兒的家。
    墨兒回家的時候,我向他正是介紹了我的愛。
    三
    我一直在為最後一幅畫的靈感犯愁。
    所以我選擇坐在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館廣場上,
    看過往人群的表情。
    看到心動的就畫下來。
    然後,他來了。
    一個插入了我的內心,也登上了我的畫紙的男人。
    說真的,他很英俊。
    他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是背光的,
    抬起頭的我看到的是一個沐浴在陽光光環下的男人。
    他請我給他畫肖像,
    我卻並不想畫。
    這樣美的男子我希望留在腦海裏,
    而不是畫出來讓其他人都能看到。
    他看我不回答,便問我可不可以給他一副我的自畫像。
    我在心中想了想這句話的含義,
    我想,靈感一定會出現的。
    他總是站在我背後,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過我並不急。
    那天的太陽雨,
    他把衣服搭在我身上的時候,
    我想,他為什麼不將我抱在懷裏呢。
    那樣不僅不會淋雨,還很溫暖。
    有的時候,靈感就是這樣來的。
    我跟著他回了家,
    總覺得有種難以融入的感覺。
    竹白的弟弟墨兒總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看著他。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的。
    我願意留在這裏隻是因為竹白能帶給我靈感。
    但是,時間越長,我越發覺得,
    墨兒和我長的很像。
    我想,竹白也許有難言之隱吧。
    有些坎,總不是說過就過的。
    但是,我也明白自己的靈感似乎隻能維係在竹白身上了。
    是因為我把情放在他那了麼?
    也許吧。
    那天,墨兒跟我說要離開。
    我心裏是暗自慶幸的。
    墨兒這樣離開的話,
    竹白也許一生都不會發現他的真心。
    為了讓自己放心,
    我想看著他離開。
    就像他哥哥每天看著他出門一樣。
    隻不過我不會像他哥哥那樣等著他回來。
    我和他一起離開家,
    往機場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這對兄弟根本沒有工作的必要,
    那巨額的遺產和資產投資可以讓他們一生無虞。
    隻不過墨兒還是喜歡拉琴。
    所以他說要旅行,在每一站都留下他的琴音。
    阿姆斯特丹的舊巷很多,
    古老又陳舊,看起來很灰暗。
    這樣的小巷裏抬頭看天空也是窄窄的。
    出了小巷,我發覺天空一下子變得廣闊了。
    它似乎在快速的移動,
    然後我的視線模糊了。
    這剛下過雨的路麵真是冰冷啊。
    四
    我看著他在我的麵前飛起來,
    在空中經過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後重重的摔在地上。
    落地的時候比較不巧是麵部先著地,
    臉毀了呢,真好。
    有些時候至少某些事情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我當然不會讓他一個人被車撞,
    我也一樣毀了臉。
    我爬過去,把手上裝有護照證件的包放在他那。
    然後拿出他的身份證件。
    幸好,他來我家的時候什麼都沒帶。
    衣服都是穿我的呢。
    做完一切,我等待著救護車的到來。
    被抬上車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張魂牽夢繞的臉。
    他撲向青睚的屍體,哭的好傷心。
    哥,你就那麼愛麼?
    到了醫院,我告訴醫生我叫青睚。
    他們按照照片為我做了整容。
    我看著鏡子中包著紗布的臉,
    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哥,你怎麼一直沒來醫院呢。
    我在等你啊,哥。
    等到我出院,哥終於來了。
    他牽著我的手,就和小時候一樣。
    然後對我說,
    青睚,我們回家。
    哥,這樣你就又屬於我了對吧。
    五
    我看著眼前觸目驚心的屍體,
    血肉模糊的臉。
    我的大腦告訴我,
    再也看不到墨兒甜美的微笑了。
    直到警察將屍檢報告交給我,
    我看著上麵的信息,
    死者:青睚。
    然後我帶著骨灰去舉行了葬禮。
    我立了一塊兒墓碑,
    是墨兒的碑。
    從此以後一切都好起來了。
    我還是一如既往的愛著青睚,
    盡管青睚隻會拉琴再不會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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