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二。帝錯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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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1
    “陛下……”
    玉妃臉色蒼白,無力地倚在身著明黃的男人懷裏,細細地發抖,似要昏過去了。
    “傳禦醫!”
    男人對著下麵吼了一句,表情有些凝重,亦有些……煩躁。
    而這一聲吼叫,總算把從事發起就被驚得呆住的眾大臣們又驚了回來。然後,大殿下便安安靜靜的跪了滿地人。
    人人自危。
    男人卻不管那些,隻從摟抱著玉妃的姿勢裏騰出了隻手來,指向那個離他幾步之遙,被暗衛死死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的人,又吼。
    “打入天牢!”
    立刻的,暗衛扯起了那個被迫伏在地上的人,露出了他那張死寂的臉。
    死寂,是的,在這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幾歲的青年臉上,看不出半點活人的色彩。臉頰、嘴唇是一片烏白,眸中也沒有一絲光,隻滿目的茫然,仿佛置身事外。
    他也真像是對一切都沒有感覺一樣的,垂著頭,任由暗衛動作粗暴地拖著他出了大殿。
    那漸隱在夜色中,瘦削的素白身影似能激起任何見者的憐欲。
    可惜……這整個大殿裏唯一剩下那個敢抬頭去看的人,卻至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過頭。
    part2
    “兄弟們!進新貨了!”
    帶著調侃的粗獷男聲大聲笑道,惹來各個牢房裏的不同回應。
    聲音主人穿著獄卒長的衣服,大搖大擺的走在這陰冷潮濕又充滿腐臭的地牢裏。
    他的身後還跟著不少人,幾個穿著獄卒服的,還有十幾個手腳加鏈的男男女女。
    每路過一個牢房門口,但凡有人看上了哪個“新人”,便直接往獄卒手裏丟銀子,獄卒也直接把手裏的人丟進那人的房裏。
    這天牢裏關押的都是以前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哪怕是在這條件最差的地牢,也同樣。當然,如果宮裏有不長眼的得罪了貴人,有的也會被送到這兒來,身份不是囚犯,而是玩物。
    此刻,便是他這個獄卒長來給各位落難的大人們送新的玩物的時候了,但願明天早上清理牢房的工作不要太麻煩。
    也不知道今天宮裏發生了什麼,竟連夜送來這麼多人,還特地吩咐了……
    想到這,他不禁瞥了一眼一直默默走在隊伍裏的素麵青年,然後推開了一隻想要拉住青年的手,客氣地說:“這一個是留給冷爺的。”
    那人聽言,原本十分不滿的表情變成了惶恐,迅速的收回了手。
    他笑笑,隨手抓了個小太監丟了進去,“將就將就。”
    等走到最裏麵一間牢房時,隊伍隻剩下他和幾個獄卒,還有那個青年。
    他打開牢房門上那比其他都厚重的鎖,又看了一眼這個青年。
    背後是已經開始了有一會兒的哀嚎和呻吟,麵前是比外麵那些禽獸更加危險的冷爺。雖然他在這天牢裏呆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此刻卻覺得心底那一抹自己以為早就死了的良知與不忍又都活了過來。
    他第一次壞了慣例,解開了青年的鐐銬,看著他木然的臉龐,語氣裏帶著些沉悶。
    “雖然不知道你怎麼得罪了哪個狠毒的大人,非要置你於死地,但是……我勸你,等會兒進去了……別忤逆他,這樣……”也許能死得幹淨些……麵前的青年並沒有對他的話有任何反應,連眼神都未曾改變過。他隻好吞回後麵的話,也不再看他。
    他打開門,手下的人將他推入門內,他再把鎖扣上。
    “嘿,我說老大,你別不是看上那個小白臉了吧?這回來的一路你可都不對啊!”
    “就是,還把人銬子給取了,對,還勸了幾句!”
    “嘿,那個人其實還是挺有味道的,我覺得可能是哪個大人房裏的……”
    “去!就你小子想的齷齪!”
    他扯著笑聽他們鬧,腦子裏不可抑製浮現的,是他的弟弟。
    一樣那麼素,那麼靜,那麼……苦。
    part3
    “陛下……玉妃娘娘……並沒有身孕。”
    聽罷,男人沒什麼反應,倒是還躺在床上的女人見著他的模樣愈發驚恐。
    男人揮了揮手,讓滿屋子的禦醫退下,隻餘一個,還癱軟在地。
    “這就是你每次看禦醫都借口找蘇北過的原因?”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罪臣是一時糊塗才會受玉妃娘娘的……”
    “拖下去,斬。”
    蘇禦醫好容易鼓足勇氣求饒,卻被男人沒耐心的打斷。男人的語氣裏,滿滿的是壓抑與厭倦。
    蘇禦醫被拖了下去,很快,連尖聲的求饒也聽不見了。
    “陛下……臣妾……”
    “報!”
    玉妃白了一臉妝容,硬撐著肩上的劍傷想要下床解釋,但被門外的人直接打斷了。
    男人眉頭又皺起了幾分,神色似乎有點僵硬。
    “說。”
    part4
    一向從容不迫、淡定優雅的男人,第一次嚐到了狼狽的滋味。
    他的冠掉了,散發在雪夜的狂風裏早不成了樣子,他隻著中衣,而那礙事的華貴外袍早就被他脫了隨意丟在了路上,他的靴子、衣擺沾滿了泥漿,滿臉的寒霜,雪花融在眼角,清亮的映出他此刻慌亂的眸。
    獄卒說,那個青年被人秘密安排到了地牢,以玩物的身份送到了冷渠的牢房裏。
    他想,等他抓住了這次事件的主謀,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那該死的人丟到地牢裏,以玩物的身份!
    獄卒說,那個青年進去牢房後,裏麵一直很安靜,可能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他想,等他到了那裏,如果他沒事,那他就立刻把冷渠放出來,哪怕還給他一個王爺的身份也可以!
    獄卒說,那個青年直到被關進牢房裏,也沒有說任何一句話,甚至一直是麵無表情的。
    他想……他想,他現在覺得有點心疼。
    他終於一路狂奔到了這裏,卻又呆站在了這裏。
    呼吸未平,心跳如雷,仿佛麵前這道門,是如何的洪水猛獸,隻要一打開,或許就有什麼不可麵對的事情會發生。
    獄卒長趕了過來,低聲問著,需要打開牢門麼?
    他想,這一次,不管自己的計劃能否成功,後宮、朝堂上的渣滓能否清理幹淨,他也絕不再把他推上浪尖風頭了,他要把他藏在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任何人都傷不到的地方,好好疼愛,直到他退位,他們一起終老……
    “開門。”
    他說。
    part5
    “我不想陪你玩兒了。你要你的江山,我要我的。”
    最後一句,寫字的人沒能順利的把它寫完,甚至是提著筆,在紙上懸了許久。久到墨滴到句子之後的空白上,暈染出一片汙色。
    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還是……已經失去到什麼也沒有……?
    他捏著那張不過巴掌大的紙條,愣著跪倒在地上,快要連呼吸都忘記,隻覺得從心底漸漸漫出的,是一種冷。
    他要失去他了?
    不!絕不!!
    片刻,他用力捏碎了那張紙,抬頭惡狠狠的死盯著那個正一臉悠然的躺在石床上的落魄男人,眼中的殺意快要溢出眼眶。
    “他在哪兒……他在哪!!!”
    一間小小的牢房,此刻彌漫的是無盡的壓抑氣息,仿佛就差那麼一星火,便能爆炸。
    偏偏那個承受著這樣恐怖氣氛源頭的瞪視的人依然淡定地打了個嗬欠,用一種慵懶到極點的語速,慢慢說著足以讓那個跪倒在地的人崩潰的話。
    “我怎麼知道他在哪兒,他不是給你留了話麼,怎麼,他原來不是給你說他去哪兒了,而是跟你掰了?嗬,真是……明智。”
    男人恨極,怒氣讓他用快到幾乎肉眼都無法跟上的速度衝上前,緊緊攥住了那個可恨的人的衣領,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躺著的人扯得坐了起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嗬,被拋棄的滋味怎麼樣?失去的滋味怎麼樣?”
    “閉嘴!”
    “嘁,這種時候來吼有什麼用?哦……不對,我忘了你本來就隻會吼吼而已……”
    “閉嘴!!”
    “冷曄,你真以為他是非你不可?”
    一直懶散笑著的人忽然用了一種冰冷的語氣,連臉上的笑容都變了樣,整個人的氣勢一改依稀還能見著昔日他還是王爺時的樣子。
    而這一變化,染得整個屋子裏的為數不多的其他幾個人一僵,包括了這個還暴怒著,揪著他領子的人。
    “像你這樣自私的人,他能忍到現在才離開你,你應該覺得,感、激。”
    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完,扯著嘴角冷笑著,然後,又恢複了一開始的慵懶,隻眼裏的嘲諷不減。
    “滾吧,別打擾我睡覺。”
    他哼笑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攥在他衣領上的手,重新躺回了石床上,閉上眼。
    part6
    他依然身著華袍,隻是華貴不再。
    倚坐在窗沿,望著窗外發呆。
    一如他,最愛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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