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楚君曄，五年前，因為一場變故，我突然被擺回楚家長子的地位。
    在那之前，我一直住在大舅家裏，跟著大舅姓王。
    記得小時候無數次被小區的同齡人恥笑是“野孩子”，被他們扔小石頭砸泥巴，即使弱小的身子因為掐架被揍得青青紫紫，我隻是想證明我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我傻氣的倔強行為讓大舅終於心疼又心軟了，他告訴我其實是C市市長楚紹禮的大兒子。我有一個雙胞胎弟弟，不過弟弟和我長得一點都不像。
    聽說我剛出生的時候，因為在母體裏營養吸收不夠，整個身子瘦巴巴的又黑，哭啼聲也似有似無像要隨時斷氣，唯一討喜點的是一雙黑溜溜的圓眼睛。
    不過左眼下的一顆小小的淚痣卻使母親極為不喜歡，像是觸犯到了她的禁忌，當時就發狠地要把我送給醫院的掃地阿姨，是父親好說歹說哄著她才把我留了下來。
    而相對的，比我晚幾分鍾出生的弟弟卻身體圓圓潤潤，哭聲響亮，我還在加護病房裏吸氧氣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會咯咯笑了。
    C市市長夫人生下兒子的大喜事當時占了新聞的頭條，不過公布的是隻生了一個兒子，並非喜得雙子。
    我不明白自己怎麼一出生就像個鬧了醜聞的明星被雪藏了，我也曾問過大舅，他隻是眉頭有點緊鎖，歎口氣無奈地摸摸我的頭，卻沒告訴我為什麼。
    一個大男人帶著一個小孩子，難免讓好奇的人猜測。
    所以小時候常聽到有人問大舅，“這個瘦小的娃是誰家的？”
    大舅爽朗地笑幾聲，摸摸我的小頭顱，“撿來的。”
    當時我聽了就感到特別憋屈，緊咬著顫抖的嘴唇，眼淚滾啊滾地就爬滿了臉，因為我知道我不是撿來的。
    畢竟我身上流的是楚家的血，身份雖不被承認，但是我所謂的父母在物質上是極大方的，弟弟有的我都有一份。但是我最想要的卻得不到，我不能大大方方地叫爸爸媽媽，不能撲在他們的懷裏撒嬌，也得不到他們一丁點的愛。
    也許我想要的，對他們來說太奢侈了吧。不過，我記得有為這奢侈的東西爭取過，而且印象深刻。
    那是我四歲生日的前一天，母親過來了，說是提前給我過生日。因為有大半年沒見到母親了，所以我特意穿上了最喜歡的衣服，當時像隻歡快的小麻雀圍著母親打轉，母親也在我反反複複的央求之下把我抱在懷裏，一起和我唱著生日歌。
    我當時大概是高興過頭了，在母親的臉上“啾”一個響吻，一遍遍地叫“媽媽”，似乎想一次把本叫個夠。
    中途母親接了個電話，然後就臉色厲變，狠狠地把我扯下來，踉蹌不穩的我摔得膝蓋都破皮流血了，慢慢爬起來，仰著小頭顱既害怕又疑惑地望著她，半天不敢吭一聲。
    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也許是眼裏打轉的淚水令我看起來特別醜和懦弱，母親不但沒有安慰我，反而狠狠地甩了我一記大耳光，小小的身子被打趴在地上，頓時半邊臉腫得老高，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響。
    “麗華，夠了，孩子是無辜的。”大舅一把攬過我，護著我顫抖的身子。
    我吞咽著口中腥甜帶鹹的血水，隻知道淚腺好像失控了，眼淚怎麼止也止不住，母親嫌惡地瞪了我幾眼後忿然離去。
    我一直哭到大半夜，大舅以為我當時就要哭死了，他說我哭得小身子縮成一團，手腳痙攣，費了好大勁才把我攢著的手指掰開。喉嚨啞得發不出聲音，隻有一下一下抽泣聳動的小肩膀表示我還有一口氣撐著。但畢竟是小孩，哭累了還能迷迷糊糊地睡著。
    挨了那頓打，我大病一場，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後來，母親每次帶弟弟來看我，我隻敢躲在門後麵或大舅身後，伸一頭看看然後又縮回脖子，簡直像個膽小的小王八。從她的眼神中，小小的我似乎也看懂了而且隻看懂了嫌棄和厭惡，還有莫名的恨意。而我對著她，再也喊不出“媽媽”那兩個字。
    我知道我是被人討厭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弟弟卻總喜歡粘著我。而我怕被母親打罵，不敢和長得漂亮可愛的弟弟玩。
    弟弟倒也不介意我的沉默，自顧自地把他喜歡的玩具送給我，教我怎麼玩，奶聲奶氣地給我講童話故事，說到有趣的地方，我隻會臉色僵硬勉強地笑笑。
    “唉，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小祈？”弟弟像個小老頭一樣垂頭喪氣，隨意撥弄著手裏的玩具。
    我吃驚地瞪大眼，結巴道，“怎，怎麼會？”
    我隻是不敢喜歡而已，要是喜歡上了，哪天再挨一頓打怎麼辦。
    “那哥哥怎麼不和我講話？”
    “因，因為哥哥，長得醜。”
    “哥哥，哪裏醜了？！”軟綿綿的小手捧著我的臉，弟弟湊到我跟前認真地打量。“皮膚白白嫩嫩的，眼睛大大的，就是下巴比我尖了點，哥哥很漂亮的。”
    這就是我的弟弟，不會嫌棄我醜，還讚我的親人。
    後來，我慢慢長大，好的回憶裏隻有大舅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