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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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請吃飯,不過就是在校食堂吃幾毛一塊的飯菜,那時候A大管理較嚴,除開周末一律不準學生外出。就算是才剛報到也不行,想買什麼東西都可以去校商店買,沒有的也可以要求商店進,總之就是不準學生單獨出去。所以學生們都得在學校忍受一周那種不帶丁點油沫星子的水煮白菜,涼拌茄子。條件好點的可以要二塊錢的小炒,那味道稍微好點。
    周超請吃飯當然不會吝嗇那幾塊肉錢,四菜一湯端上桌,不等周超招呼,李強就使勁往嘴裏塞。林挽稍微好點,多少在李強行動後過了半分鍾才開始搶食。兩人都跟過饑荒似的,還都一個賽一個。秦晉看著他們吃的樣子,慢慢也覺的餓了起來。十分鍾過後,菜盤子裏連點油水都不剩。
    吃過了午飯,秦晉跟著他們一起回宿舍。路上,周超和李強在前麵走,不時能聽到李強罵娘的聲音。林挽湊到秦晉身邊小聲問,“誒,你上次那病是氣喘吧?”
    秦晉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上次那人好歹算是救了自己一命,最後還是冷著臉點了下頭。林挽看到秦晉點頭,像是陷入回憶一般,半晌才說:“哦,我媽也有這病。。。。。”說完後,林挽就沒再說話了。
    雖然見林挽這才是第二麵,但每次看他掛著吊兒郎當的笑,就有種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覺。聽他說話的語氣也總有股興高采烈、意氣風發的味道,現在突然沒有了那種味道,秦晉不由轉頭看著他。“你上次救我就是因為我和你媽一樣的病?”
    “啊?”意識到秦晉說什麼後,林挽咧開嘴笑,臉上的神情像是一瞬間被撥開的雲霧,燦爛代替了陰鬱。“當然不是啊,那時候你突然這麼躺地下了,我也不能放著你不管啊,就算不是氣喘我也得把你背醫院去啊。隻是剛好聽你吸氣那麼困難,一下就想到我媽那病了,剛好我包裏一直留著噴霧,可巧就用你身上了。”
    林挽說完後還特缺心眼的笑,好像更證實了緣分這東西。秦晉移開了眼,盯著前方的路問,“一般的賊會救人嗎?”
    林挽伸開了雙手,把手放在後腦勺上,悠閑地踱步。“一般的賊當然不會救人,但我是好心的賊啊。雷鋒同誌一直是我的偶像啊。”
    皺著眉,秦晉極不滿意這人的裝傻外加厚顏。但好在秦晉早就過了事事追根問底的年紀,有人不想說那就沒必要繼續問。秦晉不相信林挽的人品,但相信A大不會亂收來曆不明的人入校。
    回到宿舍,大二那位室友已經回來了。這位室友叫田柯亮,留著蘑菇頭,戴個大圓眼鏡,襯衫下擺被紮在黑色西裝褲裏麵,穿的倒是中規中矩,但整個人表情看起來木頭一樣,典型的讀書讀傻了。
    秦晉和他簡單打了一下招呼就各幹各的事了,秦晉忙著把床鋪好,把帶來的行李裝進櫃裏,而田柯亮則忙著讀《中國古典文學常識》。
    明天才正式開學,宿舍裏諸位都比較空閑,一下午,看小說的把最後的正邪對決,巔峰之戰看完,睡覺的則抱著紅袖共赴了幾場巫山。。。。。。大家閑閑颯颯的過著,很快就殺掉了暑假這點最後的餘溫。
    晚上一起吃飯回來,李強招呼著大家一起鬥地主,林挽周超首先應好,翻出櫃子裏的紙牌。田柯亮在聽到林挽要玩牌的時候就抱著書去隔宿舍了,李強也沒攔著,反正宿舍裏的人都了解對方,田柯亮自動要把自己劃開這個兄弟圈子,別人也不能攔著。
    燈光明晃晃的,照著桌麵上各類顏色的紅桃方塊。秦晉偶爾也會上去接幾把,他手氣比林挽好得多,摸到的都是好牌。每次林挽在旁邊看的時候都埋怨老天不公。
    幾把下來,周超覺得這麼玩沒意思,提議加懲罰。規定地主輸就要去上下床的鐵架上踩著,一直到下一個地主輸才能接替。而農民輸就要由地主勞役,怎麼罰都可以。
    林挽之前當地主被鬥敗,而後麵幾輪又都是農民起義不成的局麵,弄的林挽隻得在鐵架上孤零零的呆著,時不時左右腳換著踩。鐵架子硌人,人在上麵站的一久就難受。
    這一輪,秦晉和周超圍攻李強這個土地主,地主大人被逼入絕境,看著怎麼走都危險的局勢,腦子裏飛快計算著牌。邊算邊順手摸出褲子包裏的紅塔山,抽出一根正準備點火,林挽突然在旁邊嚷,“別點火,煙味別弄這裏麵!”
    李強聽著疑惑,瞟了眼林挽說,“怎麼不能有?認識你這麼久不記得你不能抽煙啊。”
    林挽頭仰了仰,很是不屑的說,“誰說是我不能抽煙了?是秦晉同誌不能聞煙味。”
    周超看了眼林挽,然後轉頭問秦晉。“你不能問煙味?”
    秦晉皺著眉也看了眼林挽,然後回答沒有。
    李強哈的一聲笑出來,斷斷續續開口。“林挽啊林挽,我真好奇。。。你這。。。噗。。。。哪得來的結論啊?”
    林挽抓了抓頭,看著秦晉,笑著。“你那不是有氣喘嘛,我記得氣喘對空氣質量挺有要求的。”
    “我是運動型氣喘。”秦晉答。
    “哦,那挺好。”
    林挽無端地說上這麼一句,秦晉聽的模糊。疑惑的看著他,隻看到林挽平靜的表情,雙眼黑的像一潭深泉,冷冽,看不到底。
    周超和李強聽兩人對話,相互對視一眼,開始壞笑。“有貓膩,林挽快速速交代,你怎麼知道秦同誌有氣喘的,你不會真背著我們倆在外麵找情人吧?”
    兩人奔過去,擠著林挽就審問。林挽換了個表情,勾著嘴角,一臉流氓相捏著周超的臉說,“誰讓你倆不滿足我,我當然要出去找食啦。”
    兩人連呸帶踹的滿足了林挽後就回到了牌桌上。林挽說了聲爺累了睡覺去也,然後就去陽台用水瓶兌洗臉水。周超和李強在旁邊嚷懲罰還沒結束呢,林挽不理,繼續耍賴。
    沒了林挽,就不必輪著上,懲罰機製也玩不了了,隻有純玩牌。周超到了十點就招呼著秦晉休息了,李強本來還想再複仇周超,但無奈明早還要跑早操呢,想著早睡也好,省的明天起不來。
    開學前段日子,早操、自習這類東西管得賊嚴,過了九、十月份就沒什麼人管這鳥事了。所以現在大家都還是把這事認真看待。
    秦晉在半夜中醒來,似乎還不適於這種在半空中躺著睡覺的感覺。從鐵架上爬下,倒了杯水喝,看著陽台外的背影,秦晉慢慢走了過去。
    林挽看到秦晉,下意識的就要把嘴裏叼的煙拿下來,行動到一半又緩過神來,嘲笑自己又不長記性。
    秦晉看在眼裏,移開眼,沉默著看外麵的路燈。燈影斜長著,照亮了些什麼也掩蓋了些什麼。
    “你怎麼出來了?”
    “哦,大概沒睡習慣上鋪吧。你呢?”
    “我?我睡夠了唄,不想睡了。”抖抖煙灰,林挽笑著答。
    “你家裏人關係怎麼樣?”看著秦晉沉默著不答,林挽也發現到自己問的問題有點突兀,抱歉的笑笑,林挽偏過頭也看向前方。
    他沒有看路燈,看的是那被黑幕掩蓋了一切的荷花池。縱使白天如何穿紅著綠,錦鯉成群,到了夜晚還不是要回歸到虛無裏,黑暗才是他的歸宿。隻有黑漆漆的夜才能掩蓋它底下的淤泥。
    林挽不是個愛靜的人,一個人寂寞了,還能騙騙自己是喜歡黑夜,都有人陪著了,就無論如何不想裹成團,自己暖自己。看了一會兒荷花池,想了些不該想的人,林挽心裏就有點擰,憑著旁邊有人可以說說話,就一點不客氣。
    林挽偏著頭,小聲說:“你家裏條件應該不錯。”
    “。。。。。。”
    “隻有好家庭才能滋生那麼多心理問題,也隻有好家庭才能受得了你這麼悶。要是放我們鄉下,家裏父母都鬧的開交(起勁的意思),我們哪敢悶著不說話啊,得幹活麻利點,嘴多抹點蜜,哄著爹媽,否則都跟你這樣,早被送人了。”
    林挽說話不客氣,但半點不怕得罪人,他把秦晉說成有心理問題後還能對著秦晉笑。秦晉點點頭,似乎對林挽的話不以為然。過了一會兒,秦晉突然問:“你當賊是因為家裏原因?”
    林挽掐息了煙,悶著聲嗯了一下。秦晉聽了淡淡說:“你說謊,既然當了賊為什麼又來讀書,既然讀書為什麼會是賊,而且我上次見你那會兒可跟你現在這形象不同。你現在,穿的襯衫看著簡單,但我媽曾經給我帶過這牌子,澳洲的。”
    “哦,如果我當賊是被生活所迫你是不是該原諒我?”
    “你不缺錢。”
    “我說如果。”
    “不會,當賊的是自甘墮落,缺錢可以靠勞動。”
    林挽咧著嘴笑,笑秦晉回答的這麼堅決又不近人情,笑秦晉不懂什麼叫真正的生活所迫,笑秦晉把生活想的那麼美好。如果一個人真是急需用錢,那麼根本不是靠種田或者幹工那點微薄收入可以救急的,有的時候你打一輩子的工,種一輩子的田也送不了一個人去醫院,因為那個人她等不了。人不是隻為了自己那條命,如果隻是這樣,勞動的確可以換來一簞食一瓢飲,的確是可以保住自己的自尊。
    林挽的母親到死都還念著自食其力,也不願林挽記恨任何人。林挽很想聽母親的話,但一切的恨又讓林挽沒法放下,林挽在母親墳頭立誓,不會讓傷害他的人好過。他知道母親會埋怨他不聽她的話,但林挽知道母親最後還是會原諒自己,就像每次在外麵闖了禍,明明自己也氣的不得了,但看到自己被後爸打時一樣擋在身前替自己挨打。
    秦晉皺著眉看林挽笑,第一次他看懂了他的笑,那是種深深的嘲笑。
    秦晉爬上床的時候林挽小聲叫了他一聲,秦晉轉頭看他,隻聽他壓低嗓子說:“要是明晚還是睡不著,我就給你講故事。”
    林挽看秦晉被調侃也沒什麼反應,覺得無趣,甩甩頭,把被子蓋到頭頂,慢慢睡了。
    秦晉看著斜下鋪裹成一團的林挽,忽然想起母親曾經對隔壁一對小夫妻解釋他們家小兒子睡覺愛蒙頭睡是沒安全感的表現,讓他們別老在孩子麵前吵架。
    秦晉想,你才是需要睡前故事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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