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我好想你……他忍著鼻頭酸澀，扭頭不看席文清比昔日更為俊朗的眉目，哽咽道，“我……也想你……畢竟你是我第一個弟子。”
    “先生，不請我進屋喝杯茶嗎？”
    看著緩緩踱步走向自己的席文清，因逆光，臉上的笑越發清楚明晰，卻溫柔如斯，他不自覺回道，“屋內擺設一如往昔，你還用得著我請嗎？”
    席文清一笑，減了不安，有些得意，“先生說的是，你我二人一直都不是外人。”
    聞言，他雖尷尬，險些咬了舌頭，卻還是支走了小娃，親自領著席文清進屋。
    進得屋內，席文清也不多禮，隻當在自己家，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裏，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二人便捧著涼茶一番寒暄。
    “先生，快五年了，我終於能來見你了！”
    “你若隻為來見我一麵……清，既已見過，你快走吧，邊關軍隊長期停留這小村莊，恐遭人閑話。”
    “先生，就這麼急著趕我走？”
    席文清言語之中有些受傷，他避開席文清灼灼的目光，含淚點頭。
    “我這裏隻是農家私塾，不該是你久留之地……你我師徒緣分不夠，昔日教養，十年已到盡頭，如今若無要事，還是少見麵的好，於你於我，都好。”
    席文清垂眸端坐，言語飄忽，“五年為期，尚未逾期，五年來我謹守約定未見你一麵，隻等今日，我如約前來，以將軍之位做保，以軍師之位做聘，求先生下嫁於我……先生，你不能故作不知，我要娶你，十五年如一日！”
    此言一出，他身軀一震，淚落成珠，喃喃道，“你還記得……你還記得……我以為……”
    席文清起身走到他身前，伸手環抱他的肩，柔聲傾訴衷腸，讓他盡情淚灑他的胸膛。
    “我記得，一直都記得，當然要記得，先生，你為我耗了十年青春，損了五年大誌，廢了一身武功，絕了無數女子糾纏……我怎能忘記，我發誓要娶你，以明媒正娶證明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兒戲，我要用一生來愛你，我不會忘記……永遠都不會。”
    他偎在席文清懷裏哭了一陣，抬頭問道，“你已是邊關大將了麼？”
    席文清笑意溫柔，語氣頗為驕傲，“十日前皇上金口任命我做大將軍，領軍鎮守邊關，軍中各官將都是我的人，隻缺一個才德兼備、可指點疆場笑傲山河的軍師。”
    他正要問個仔細，席文清卻以食指封了他的唇，接著道，“先生……言書，我今日來，就是要親自請你出山做我的軍師，與我塞外天涯，雙宿雙飛！……你可願意？”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傻傻點頭，含淚笑道，“願意！願意！清……你總算沒辜負我十個春秋勞心勞力，五年思念，魂牽夢縈……”
    憶起昔日，他少年得誌，文武雙全，年方十五，便得‘言禪子’稱號，文人騷客，朝中百官，莫不欽佩他的文才武略。
    然，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隻為償相爺指點官場法則讓他免於一死之恩情，他便放棄了入仕為官，自恩師仙逝即入相府為夫子，教養恩師之子——那個年僅七歲便調皮搗蛋壞點子頗多、讓他大為頭疼的小孩。
    誰曾想過，十年如師如父，竟把他的青春年華疆場夢都留在了過去，換來的，是他壓抑不倫之情傾心相待，也是席文清稚齡敏銳，不過七年私下便不再喚他‘先生’，非要改口，溫情脈脈地喚他……言書。
    十五年前，為了不讓孤兒寡母受欺侮，他留在相府長達十年不曾遠行，放棄了指點沙場的向往；
    十年前，為了讓席文清改掉少年風流的浪蕩性子，他一口應下以身作則，抹去雙十年華不提，拒絕所有上門牽線的媒人，放出流言自毀聲譽，說他言禪子隻是個榆木疙瘩，不值得嫁；
    八年前，為了不讓席文清年幼養成乖戾殘暴的性子步入歧途，他狠心讓他被刺客擄去，親自救他回來時，卻因席文清一時錯恨，他一身武功盡廢；
    五年前，為了不讓席文清後悔，也讓恩師安息九泉下，他狠心割舍對席文清的愛戀，遠走邊關小村，做了五年私塾先生，日子乏淡無味，他卻隻努力記著五年為期的約定；
    那時候，為了讓席文清功成名就，自己闖下未來，也對得起恩師托付，他狠心留下書信，隻道，若五年後席文清官拜大將軍，請他去做軍師，他便舍了半生清淨，隨席文清征戰疆場，一輩子！可若不能，若席文清做不到……他便永不見席文清一麵！
    如今，五年之期未到，將軍之位做保，軍師之位做聘……言書終於笑如昔年初見，眉目清揚，眸中光華灼灼，“清，有我相助，你若敢打敗仗，便自行脫了褲子讓我打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