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蝶 殘蝶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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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欣”緩緩地伸出手,撥了撥少年因沾粘血液而濕潤的發梢,指尖隨即染上一抹紅,在兩指間輕撚,氤氳開來,血跡漸漸幹涸變得黏膩,一股腥味傳來。
“好像,下手有點重了……”斜眼凝視著坐在身旁的少年,黑亮黑亮的短發,細致的眉目,薄唇是微翹的,下頜至鎖骨,線條都是流暢優美的,甚至是性感的。
“弟弟,他好像有說過吧!你們倆真不像。”欲碰觸少年的臉頰,隻看見那雙唇一合一張,擲出沙啞的聲音:“別……別碰我!”少年出盡全力斥道,忍耐周身的疼痛去掙
紮,卻發現自己被牢固地綁在椅子上。
沾血的臉痛苦地撇開,僅睜開一條細縫的雙眼迸射出刺人的寒光,幾乎讓他失去知覺的痛楚使他難以抬起頭來。
“哦,醒了?就證明傷得不重。”“容欣”收回手,靜坐在椅子上,注視前方。
少年顫顫巍巍地轉過頭看著一聲不吭的女子,死寂悶熱的空間裏,他連血珠滴落衣服上的聲音也聽得一清二楚。
窗簾處竄入一道陽光,輕擦女子的臉,斜劃過額頭,眼睛,唇角,雙瞳中的影像清晰可見,相同的椅子上歪歪扭扭地坐著,模型?還是,她的父親——容世安?
努力地抬頭向前望去,兩人麵前擺放著兩張椅子,椅子上也坐著兩個“人”,可謂是麵麵相覷。
隻可惜,他們都沒有頭。一個像斷線的木偶,一個像壞掉的蠟像,都有著濕漉漉的衣服和身體,還有淡淡的足以讓人惡心的味道。
脖子上參差不齊的切口裏翻出變色的腐肉,皮屑,森然的骨頭凹凸不平,猶如新聞裏常播的地下屠宰場裏的牲畜。
單翅的紅蝶和飛舞的紅蝶,毫無疑問,坐在他們對麵的是容世安和真正的容欣。
“容欣”仿佛在喃喃自語的問道:“雙生子其實是同一個人,隻不過分開成兩個身體降生了,是這樣的嗎?”
“那不是人。”阮聿吐出滲入口中的血水。
“是呀……如果是這樣的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樣的了。但是,我的存在被奪走了,這個身體,這個人,隻能用容欣這個名字。”眼裏是赤裸裸的怨毒,她凝視著對麵安
靜的姐妹。
“哼,你的確……的確,就像……不存在,似的。”被隱藏的雙生子,直到昨天都無人知曉。
“就算我現在跑掉,也隻會當作被人殺害。”
“繞那麼多圈子……你……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逃。你,要等我哥哥……是麼?”所有的事情都在阮祺來到上海後才慢慢轉動。
“他比那些警察精明多了,一定會來的。”她說得就像自己才是被救的對象一般。
“你,叫什麼名字?”心,以外的平靜。
“容欣”歪著頭輕佻地笑道:“名字?對呀,我叫什麼名呢?阿紅?小英?還是叫LINDA什麼的?”沉默了一會兒,她斂起笑容,道:“我叫莫歡。阿歡,阿歡……”
阮聿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莫歡,簡潔柔順的兩個字眼兒,一串聯起來,卻是充滿了憂傷。
這名字更像一個詛咒。
“我總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殺掉自己的父親和妹妹,又或者,容欣的頭去了哪裏,但是你沒有,而且你對著這兩件東西鎮靜得驚人。”莫歡邊說邊把臉湊近阮聿,直到一
根手指寬的距離也不夠,希望把對方的骨頭也看透似的。
“你,隻是……碰上了……不得了的,東西,一下子……爆發出來了。可是,你沒辦法,回到日常呀!”
“說得真輕巧,跟你在阮祺麵前簡直是判若兩人。”說罷,莫歡走到客廳,拿著一把切肉用的尖刀回來。
意識過分清醒,可身體還停留在被打後的麻木狀態,阮聿不知道該如何自救。
莫歡的笑容歪歪扭扭,舉起刀迎麵向他撲來,砰的把他連人帶椅推翻在地,緊緊地壓著他。
已經疼得無法言語,後腦勺又遭重創,感覺自己的頭就像一個裝滿東西的盒子,著地的瞬間一切都被拋灑出來,眼前天旋地轉,無法喘過氣來。
“真想知道你身體裏麵是不是多了一個人,還是你已經殺過人了?”刀尖在少年尚為稚嫩的臉頰上慢條斯理地遊移。
“我殺了她,我還是沒辦法取代她!既然是完全兩個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身體,為什麼就是讓我做她的替身!”女子突然憤恨地大喊,舉起刀就在阮聿耳邊的地板上狠狠
地戳,地板是水泥的,刀尖不小心一滑,差點割在他的脖子上。
“我還是我呀……我想要自由,不想被人操縱……”突然語氣一軟,她幾乎是要哭出來的樣子。
“哥……”阮聿像是歎息一般輕喚道。
大廳一陣巨響,隻聽一道憤怒的男聲傳入:“想要自由,為什麼當年不去自首?”阮祺和柳安及時趕到,破門而入。
沾滿血跡,氣若浮絲的少年看到阮祺,輕輕扯動唇角,阮祺心裏掀起滔天巨浪。
他雙手舉槍指向地上的女人,身後跟著同樣嚴陣以待的柳安。
柳安看見房間內的情況,聞到越發濃重的異味,不禁罵道:“靠,瘋子……”
“自首?我不要!為什麼要讓我從一個火坑去到另一個火坑,而這些所謂的“親人”卻放浪形骸地生活著?!”刀毫不猶豫地抵在少年的脖子上。
“告訴我,10號晚上九點三十分,是不是你打電話給容世安的?”
“聰明的你都想好了,何必來問我?”兩人語氣又漸趨平穩。
“你八點二十分的時候找朋友出來玩,然後到附近的酒店開房,他們都磕了藥喝了酒很快就癱倒了,而且肯定要睡一個晚上的,哪怕別人發現你不在,按照他們當時的情況
,你說什麼他們都會點頭說好。這時候你就來了這裏,與約定的容世安會麵,然後,你就把他給殺了,就像殺死容欣一樣。之後你把他們都放進了大冰櫃裏,對吧?”阮祺瞟了
一眼屋子角落裏的大冰櫃,空蕩蕩的屋子裏,大冰櫃特別顯眼。
莫歡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從小就不知道什麼叫父母,什麼叫姐妹,隻是被人買來買去的商品,幸好不是被人買去打斷手腳做乞丐,但是,卻是被人操縱做流鶯,直到那
天我和容欣在酒吧裏碰上了,她對我的樣子很感興趣,我也很驚訝,那時候我的樣子跟她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樣,可也有八九分相似的。她把我買下來,做她的替身,替她打發她
的男友,替她到學校上學,替她做這做那的,我並不抗拒這樣的日子,我們兩頂著濃妝就難以辨認了,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我替她打發時間過著閑散的生活。我們都曾經懷疑
過對方是不是自己的姐妹,但身份有天壤之別,怎麼想也覺得沒可能。可是,有一天我被容世安戳穿了,他好像很驚訝的樣子,隨後給我住了這間房子,讓我別告訴容欣。他們
兩父女都給了很多錢我,讓我別四處走動,我也按照他們的說的做了。存了一筆錢之後,我就想過正常人的生活,我告訴容欣,她一開始還不肯,後來央求多了,她也就答應下
來了。容世安卻不肯,有一次我們鬧了起來被容欣發現我們是認識的,她說我不安分,隨後容世安拉她到角落裏不知說了什麼,他們兩父女就就站在同一陣線怎麼也不讓我走,
不久,我經過酒吧後巷裏碰上了一個癮君子,他對我動手動腳的,我不想這樣就跟他扭打起來,不知打了多久他倒在地上,我轉身就走,結果他又撲了上來,我又推了他一把,
他的頭撞到牆上,就這樣,沒氣了……容欣看見了,讓我跟她走,卻碰到你了,她拿起棍子敲了你的頭,之後送了去醫院,本以為會被你發現,結果你失憶了。從此以後,那兩
父女就用這個做把柄操縱我,這也就算了,我還要被容欣侮辱打罵。就這樣過了這些年,我曾想過逃跑,可是很快就被他們找回來,我也想過自首,但是我不甘心。有一天,容
芳華竟然對我說,想不想報複他們,我沒想到她也很早就知道我不是容欣。”
柳安驚道:“容芳華果然是主謀!”
“她隻是給了一份文件我。”莫歡嗤笑道。
阮祺替她繼續道:“你知道了你的身世,你想取代你的姐妹,報複你的父親。”
“他們早就知道了還是這樣對我!容世安隻為了家醜不外揚,生怕有一天秘密會泄露,到時候容芳華會跟他離婚,他就什麼都沒了。容欣覺得有我這個姐姐簡直就是恥辱。
隻顧著自己的榮華富貴,自己的虛榮就可以這樣糟踐我,讓我連一個死人都不如,沒有身份,沒有自我地活著。她明明擁有這麼好的一切還不懂得珍惜,那就讓我取代她,為什
麼不可以?糟踐我的親人,那叫什麼?他們都該死!”莫歡瞅著阮祺。
“殺了他們,你還是什麼都沒有。”這個女人已經回不來了。
“早就什麼都沒有了……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了。殺了容欣,我還是見不得人的影子……”她癡癡地道,倏地,臉露獰笑,高舉長刀,大叫:“但怎麼樣都要拉著他們下去
!”
砰!槍聲震耳欲聾。柳安開了槍。
“小聿!”隻見莫歡的身體緩緩倒下,阮祺衝到弟弟身旁,撿起長刀割開繩結,輕輕抱起昏迷不醒的弟弟。
女子倒在血泊中,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阮祺懷裏的阮聿:“哼……你,知不知道,他……冷靜得,可怕。嗬嗬……啊哈哈哈哈哈!”血汨汨地流出,胸前的傷口隨著她的狂
笑在白色的連衣裙上氤氳出盛開的血花,蔓延開來。
柳安脫下上衣捂住莫歡的傷口,邊打電話要求支援和救護車。
阮祺喝道:“來不及了,你抱著她和我去醫院!”
“可是現場……”
“管不了這麼多了,如果她死了,就是讓她犯罪成功!”
“你,和他,一樣……都是聰明得很……不過,你的搭檔……幫了我……讓,你看見,一切……結束,這……就夠了。”
“該死!”
柳安憤恨地咬了咬下唇:“你快點送你弟弟到醫院,快!我看她都不行了。”
深深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莫歡,阮祺抱著阮聿衝了出去。
目光寸步不移,直至那個男人離開後,頓時灰黯下來。
“你……還幫襯著,我……這個,瘋子……”莫歡隻覺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都知道,了吧……我,不是……”
“我知道。”
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她道:“替,我……告訴他……我,的,名字……”胸口上的疼也漸漸消失,什麼都要消失了。
柳安湊過耳朵,聽見了兩個字:莫歡。
天已向晚,敞開的大門處竄來一縷風,吹散了她最後的呼吸。
房內的悶熱與惡臭此刻顯得既清晰又模糊。
血,已經冷了,三具屍體可笑得像三個陳設品。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喂?”
“我在四樓,叫三個擔架上來。容欣和容世安的屍體已經找到,目標凶手已被擊斃。”
丟下電話,柳安突然覺得無力。
“看來我不適合做警察呀!竟然讓殺人的瘋子完美犯罪了。”合上莫歡的雙眼,他走出大門等待眾人的到來。
鬧劇,就讓它快點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