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瘋了？幹嘛招惹他？他老爸是市長的親弟弟，有權有勢的，萬一他真和你結上梁子，連我都攔不住。到時你怎麼辦？”伊茜拉著我的耳朵滔滔不絕地數落。我甩開了她，冷冷地看著她。看我眼神不對，她著了慌，“你，你怎麼啦？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被打昏頭了嗎？不過，我記得安寧好像還沒打到你呢吧！”
    “你真的那麼喜歡他？即使他是個人渣，你也要死心塌地去堅持這份愚蠢的感情嗎？”我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問。
    伊茜怔怔看著我，從她的眼瞳中我看到了自己冰冷的表情，相反的是我的雙眼此時卻被燒得很熱、很痛。我心下早已盤算好，如果她是肯定回答，那我不把安寧打個半死決不罷休。而這家夥卻突然反問我：“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的事？”
    “廢話！我什麼時候不關心你啦？”
    “那倒也是，你總是那麼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人！嗬嗬！”
    這句話立時像一盆冰水，一滴不落地澆在頭頂上，我頓時降溫，從烏眼兒雞變成落湯雞！“這就是你拒絕我的原因嗎？”
    她愣住了，“你怎麼突然那麼頹喪啊？”
    “原來女生不喜歡關心她們的男生啊！”我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別一副領悟到驚世哲學的樣子好不好？我剛剛隻是開了個玩笑！有哪個女生會傻到拒絕別人的關心啊！不過，先說好了，待會兒你得請我吃飯！”
    “為什麼？”
    “還問！今天差點被你嚇死！安寧的鐵拳是全校出了名的，你細皮嫩肉的，真要挨上一拳，還不得住一年的院！我想要阻止，你還推我，幸虧葉辛出麵。”
    “哼！真要打起來，還不一定誰住院呢！”我練跆拳道是為了幫助自己變強，這樣就能夠更好地保護伊茜，但我不想讓伊茜知道，所以整件事的進行都是背著伊茜的，她哪裏知道我的厲害。說到這裏，我突然醒悟，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什麼住院不住院的！我問你的問題還沒回答我呢？”
    “什麼問題？”
    “都是被你打岔打忘的！我問你是不是真心喜歡他的！”我話音剛落，突然平地起了一陣風，風過之後，一片落葉留在伊茜的頭頂上。我的心頓時一顫，伊茜的眼神已經不像是在看我，倒像是看星外來客。我勉強鎮定心神，將她頭頂的落葉拿掉。就在這片落葉離開她的頭發的瞬間，那頭烏發已然從頭頂開始泛黃。令我意外的是，這次不是枯黃色，而是漂亮的金黃色，發梢還卷起了漂亮的發卷兒。又圓又大的黑眸變成了海藍色的眼瞳。而當那隻脫手後隨風舞動的落葉終於飄落在地的時候，我的伊茜也倒在我的懷裏，閉上了她那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海藍色眼睛。我知道，盡管再不願意，一切已經不可避免地回到原點。我要為將來做充分的心理準備，準備耐心地一遍遍啟發她，準備接受她第一個想起來的人又是安寧這一催人心碎的事實。
    我守在床邊，看著熟睡的伊茜那一頭金發，禁不住泛起愁來。她要是醒來以後仍然頂著這一頭耀眼的東西去上學，搞不好會被正處於更年期的老班勒令退學。我這樣剛一想，伊茜的頭發突然退變回漆黑的顏色。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按照慣例，她該醒來了；按照慣例，她醒來後，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應該是：“帥哥，叫什麼名字！”我隻要一想到這句話就條件反射地頭痛起來。
    老天保佑，千萬別再讓她說出那句話，來傷害我可憐的心髒了。可要不是那句話，她會說什麼呢？我仰著頭看了看天花板，心想，她會不會問“這是什麼地方？”或者說“我是被你綁架了嗎？”
    然而，盡管我設想了許多她醒來時的樣子，可不幸的是，一件也沒有中標。當我的原點女孩兒終於睜開她美麗的眼睛的時候，她並沒有看我，而是瞳孔縮得極小，緊緊抓著被子大喊：“不要！凱西，快，快抓住我的手！”我是多麼希望這是她從夢裏帶出來的瘋話，但當我確信她已經醒了，並將視線完全聚焦到我的身上時，她竟然抓住我的手說：“我不管你是誰，求求你，帶我去救凱西，好不好？”被她這一嚇，我差點犯了小時候一害怕就尿褲子的毛病。這回已經不是失憶那麼簡單的事了，伊茜的精神都開始錯亂了，我無望地想。
    雖然受了不小的打擊，可為了伊茜，我必須振作。我鎮定精神，長舒了一口氣，道：“伊茜，別急，我一定幫你去找凱西，你知道他在哪兒嗎？”我打算暫且迎合著她的思路，等到關鍵時刻再因勢利導。可伊茜的回答卻讓我再一次震驚。她玉手一伸，優雅地舉起食指，道：“應該還在天上！”我偏過臉去，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她看到我一臉黑線的無奈表情。
    鬼知道是多麼強大的勇氣和力量支撐著我的精神殿堂，使之遠離崩潰的命運。事到如今，我也隻有挺起胸膛，硬著頭皮上了。我於是握緊了她的手，堅定地說：“走！”
    “去哪兒？”她好奇地問。
    “機場！”我回答得那麼有魄力，就像電影頻道流金歲月裏視死如歸的革命英雄。
    “去機場幹什麼？我們要去救凱西啊！”她死死攥著我的手，用力往回拉。
    “就是要救凱西，才要去機場啊！你不是說她在天上嗎？我們就坐著飛機去救他！”
    “還坐什麼飛機啊！你真糊塗！用飛的不是更快嗎？”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這話更有魄力，我立馬來了個倒栽蔥。“我的大小姐，我確實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但起碼要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吧！我也相信愛情是偉大而浪漫的，但我更堅信它再偉大再浪漫也絕不可能把我變成老鷹啊！”
    “你是誰？”她的眼睛雖然是在看著我，但卻像相隔在千裏之外。當然，我承認這疏離感是我造成的，誰讓我不是老鷹，不會飛呢！不過，我還是不肯放棄希望。
    “我是汪凱文啊，伊茜，你想起來了嗎？”
    她仔細打量了我半天，才冒出一句：“原來你不是聖天使啊！”正當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她兩眼一閉，又讓睡魔纏住了。我想了想她剛才說的什麼“凱西”、“聖天使”的，怎麼想怎麼不靠譜。轉念一想，莫不是伊茜掉到自己的夢中出不來了吧！越想越怕，越怕越急，要是我有讀心術該多好啊！伊茜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正當我抓耳撓腮想不出辦法的時候，伊茜又一次睜開了眼睛。這一次，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我，並且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伊茜，你醒了嗎？”我喜出望外，這次的表情靠譜“還記得我是誰嗎？”
    “你真好笑，”她的聲音微弱中透著疲憊，讓我不由地心中一緊。“為什麼問這種無聊問題？”
    “你認識我嗎？”我眼前一亮，這話有戲。
    “你是汪凱文，化成灰我也認識你！”這前半句話立刻把從地獄拉進天堂，隻是後半句又讓我忍不住毛骨悚然。不過，不管怎麼說，伊茜恢複了記憶這件事是真的了。我驚喜萬分，真想伸出雙手抱一抱她，平生第一次產生這麼深刻的保護欲望。有那麼一個瞬間，我甚至感到了會永遠失去她的危險。可手剛伸到一半，我突然醒過神來，忙急中生智裝作伸懶腰。
    “哈哈，凱文，你伸懶腰的姿勢怎麼這麼搞笑，真是別具匠心，像極了我家的老貓。”伊茜此話一出，我的下巴立刻夠到了地麵。我強忍內心的寂寞，悲哀地想起了那句歌詞：“那夜多少傷心的淚湧上心頭，隻有星星知道我的心……”
    還好，總算鬆了一口氣。要是伊茜的間歇性失憶症一直鬧下去的話，我的結局可能有兩種。一種是習慣了她的反複無常，變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世外高僧；要不然，就是等得心力交瘁，直至心梗猝死。愛上了這樣瘋瘋癲癲的白羊座小姐，獅子隻能把它的全數霸氣用於承受壓力上了。不過我並不後悔，因為我愛她勝過一切，包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