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隸看著盞中水色盡，便將白玉杯隨手放在了欄杆之上。
    “可想上船一觀？”
    “我如說想，可願陪同？”
    六殊上揚的眉眼中，有些自己不願克製的小小張揚。
    本是要低調到空氣中人，現在就站在自己的麵前，看著自己，眼底有些微微地雀躍與挑釁，讓秦隸有些意料之外的訝異，但沒有任何的遲疑猶豫，
    “如是佳人，便是一生，且都無悔。”
    有些調笑，但看著他的端正嚴肅的神色，沒有半點的輕佻流氣，六殊頓時收斂了神色，直視著秦隸淺笑溫和的臉，清亮透徹的眼底有著淺淡的溫柔。
    六殊忽然記起被他捏在手中，窒息到瀕臨死亡的那一刻，絕望，壓抑，肌骨生寒，讓他掩在衣袖之下的手臂收緊，沒有意識的，暗藏的短刃露了鋒芒，寒氣頓生。
    像是意識到了六殊的抗拒，秦隸側開臉揚手讓徘回在各大船舫之間的扁舟靠近。
    六殊望著他的背影，寬闊的肩膀，七尺男兒的昂藏身軀，筆挺猶如長槍的脊梁，這樣的男人，有著讓所有女子迷戀的本錢，甚至，男人？
    對於這個男人對他做過的事，他並不覺得有什麼驚世駭俗，隻要你一直踩在死亡這一條脆弱危險的鋼絲上，道德，比不上他們卑微卻還不願輕易放棄的生命。
    刺客，時刻都是準備著麵對死亡，但，沒有人會比他們更珍惜他們仿佛與世界脫節的生命。
    六殊突然覺得有些酸澀，對著那個人的背影，默默地低聲喚起：“秦隸？”
    “嗯？”
    他沒有回身。
    六殊垂下了目光，“嫻兒，是你的妻子？”
    他的語氣有些不太確定這個稱呼，他很久沒有注意人的稱呼了，他的世界，沒有父親母親，兄弟妻子，隻有必須殺死的人和沒有幹係的人。
    秦隸的身體瞬間僵硬，難以動彈，想要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的壓抑在自己的喉間，一下就從胸口噴湧而出歉疚將他淹沒。
    撐船的小哥已經靠近，隻要輕輕一躍就可以登上那艘小船，但，秦隸卻沒有了動作。
    六殊徑直地越過他，輕巧地落到了船上。
    撐船的小哥朝他打了個熟稔地招呼，這時，他才發現這個人，便是上次他乘的小舟的船家。
    “這位爺不上船麼？”
    他問臉色有些暗沉的秦隸，臉上笑容滿滿。
    秦隸本想上船的，看到六殊的眼神，卻隻能苦笑著搖頭。
    六殊將目光定在遠處，像是沒有看到他的苦澀。
    他的心太小，隻容得下自己一條他自己珍惜的命，其他的，不敢奢望，不能奢望，一旦陷入這些沒有必要的關係之中，下場便隻有一個，他不相信例外，或許說，他不相信自己會是例外，看過太多不切實際的虛妄，自己自己胸膛中還能跳動的紅色，才是他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