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柳樹搖曳，粉嫩的花瓣已經漸漸落幕。
    坐在床邊的老中醫正給床上的人搭著脈，蒼顏白發，眼神卻是清亮溫和。
    他看了看那人的臉色，便收手。身後的藥童上前扶著老人起身，將他攙扶到一邊的座位上。
    床上的人默默地將自己的手再次藏入暖被之中，像是不太願意聽著醫生說他的病情，背過身去，看也不看，將自己埋在被子之中。
    “血脈鬱結，真氣凝滯，我開副藥，慢慢調理罷了。”
    秦隸含笑謝過，示意綠腰帶大夫出門，自己心中卻是暗想，是不是自己當時下手太重，原本不應該到這個地步的，震傷的經脈，他也及時補救，不應該留下這樣的暗傷的。
    想來也是未果，秦隸也隻能暗自搖頭，看著始終不願見他的男人，眼角滿是無奈。
    “我讓綠腰燉了雪蓮膏，起來嚐一口，可好？”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
    秦隸，現在的秦隸也不知道這個人應該怎麼對待，微微眯起的眼裏，隱隱有點擔憂。
    這個人，若說不管不顧，按著本來的性子，怕是說不過去，但要是讓他向著以前一樣對待的態度，他又裝不出來。
    雖然是同一副皮相，但，終究是不一樣了。
    秦隸在他醒後就沒有再和他同床過，兩人都有些尷尬，便還不如不見。
    秦隸每天有一兩個時辰是在這條船舫之上，其餘時間，都停留在聽雨樓中。
    說起聽雨樓，倒不是什麼不正經的地方。夏荷映日，枯荷聽雨，流連的，便是這一份雅致的意韻。
    當然，秦隸住在那裏，純粹是因為在那裏，可以滿足自己被養刁了的胃。
    他可以不吃這些五穀雜糧，但是也耐不住這一副凡胎肉體，也就隻能往好的地方鑽了。
    聽雨樓不大，比起江南赫赫有名的一賢閣的金碧輝煌，占地遼闊，有些顯得小家碧玉的模樣，樓裏的雅間不多，加起來總共不過六、七間的樣子，每一個的麵積，大概也就隻有六七個人才顯得不是那麼擁擠。
    但是，秦隸卻是極喜歡這個地方地，這裏的小吃糕點是一絕，更是有個第一美人時常回來此地買些零嘴。偶爾的驚鴻一瞥，倒是風華無雙。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不例外。
    比之男子的剛毅線條，他更習慣看女子的柔美。
    想到此處，不經意間，六殊淡漠的眉眼就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可是把我害慘了……”
    他搖了搖手中的青瓷杯，沒有飲茶，卻是將它放在的桌上。
    見他從雅間裏出來，坐在簾後打著瞌睡的少女睡眼惺忪地挑簾，探出了頭，“客人是要走了麼？不是，今天還沒有到時辰呀？”
    看到他笑了笑，麵若桃花的少女像是想起了什麼，一下子睜大了眼，嘴裏嚷著，“玉露金風還沒有到時間呀，那個小米糕也不知道好了沒，肚子好餓哦。”
    秦隸已經有點習慣這個看似有些跳脫的少女，眼裏有些淺淡的笑意，是一個有些有趣的孩子呢，和當年的那個人，有些相似。
    秦隸撐開紫竹為骨的紙傘，還沒有來得及跨出一步，就被人喊住了步伐。
    少女有些氣憤的瞥了他一眼，氣喘籲籲地跑到他身邊，一把就將抱在懷中，用幾張竹葉包成一團的小點心推到他懷中。
    “你給了銀子，小店就得做好生意呢。”
    秦隸看著她，有點想要摸摸她的頭。看著她故作鎮定，眼神有些不自然的撇開，有睜大了眼睛的模樣。
    “勞煩姑娘了。”
    少女連連擺手，有些避之不及的模樣，看著秦隸轉身離開了，才長舒了一口氣，“不要這麼笑麼，好招桃花的呀，真討厭，真討厭……”
    樓裏，珠簾之後突然傳來一個有些調侃的聲音，“小姑娘這是思春了呀，臉都紅的跟猴子一樣啦……”
    少女微微仰著頭，有些驕傲的開口，“哼……本小姐才不會看上有婦之夫，我是有誌氣的人……”她頓了頓，“但是，大叔真得好溫柔麼好溫柔。”
    說罷，掩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突然，她驚慌大叫，嚇得躲在簾後的人也不自覺地心頭一跳，還沒有詢問發生了什麼就聽到她火急火燎地大喊，
    “我的小香糕，火候過了過了呀……”
    簾後的人啞然失笑，到最後卻是漸漸苦澀起來，慢慢地走到秦隸坐過的座位邊，看著被孤零零放在桌上的青瓷杯，像是偶然被憂傷侵襲，滿眼的落寞。
    “有婦之夫麼，會是個溫柔的人麼。”
    放在桌上的糕點又換了一批，秦隸將被雨打濕的竹葉包遞給綠腰，看著她收起那把傘，躬身後退。
    “你在怕我？”
    一句話，綠腰僵硬地停住了腳步。
    “主上說笑了，綠腰不敢。”
    感覺到秦隸一步步靠近，她的氣息明顯的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