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我堅強太久，偶爾低頭是不是也算脆弱？
    -----離末夏
    次日，在去冷月的路上，我有些惶恐。我怕那個寒冷的人又會出現，以他特有的嗓音，低喚我的名字，“離末夏”
    像是誦讀某個古老的咒語。
    到達冷月的時候，連西似乎想對我說些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不想麵對，他是讓我想卸下防禦的朋友，但亦是我永遠不會接納他過分好的人。現在這樣就很好，為什麼不能讓我們之間平淡下去？
    我垂了眼眸，在吧台要了杯“天使之吻”，一股甘醇的甜滑入口腔，帶著天使斷翼的腥與痛。
    連西終於轉身離開。
    我吸吸鼻子，眼神迷離，在舞台上放肆掀起火熱的搖滾。聲嘶力竭，特有的簡單吼著沉重的蒼老。台下一片奢靡，亂了這世界所謂的條理。我努力微笑微笑，我要快樂，哪怕是偽裝!在孤兒院長大的我，在同學嘲笑中長大的我，在錢財狠狠戲弄中長大的我，要堅強，無休無止的堅強。
    木臨殤，那個叫我記住他名字的人，今晚沒來。
    木臨殤，我發誓絕不記住的名字，最終還是被我記住。
    二
    我已經讓步了，躲在盔甲裏不敢出來了，你們為什麼還要步步緊逼？
    -----離末夏。
    今晚我唱到了半夜才下場，走出冷月的時候天空朦朧，塵埃交錯。我緊緊上衣，準備穿過馬路，坐公車回家。站牌那圍著一夥人，不像等車，倒像是特意等人。一些煙火在那群人中明明滅滅，像極了叫囂著的猖狂。
    我在盡量遠離他們的地方站著，我討厭聒噪。
    低頭看著地麵上我模糊的影子，暗了一方沉默。突然，那群人簇擁過來。那些被遺棄的煙頭，在一角逐漸暗淡。我抬頭看著那個為首的人，滿麵猥瑣，讓人覺得惡心。
    在他們人圍成的圈裏，昏暗得讓人窒息。
    其中一個人搭上我的肩膀，我蹙眉，討厭這樣的觸碰。在他們還沒展開他們已有的計劃的時候，我用力地甩出手中的包，正中左前方的小矮個腦門。他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我趁機便跑。僅向前跑了幾步，便被一股大力牽扯，拽了回去。我還沒來得及站穩，耳邊響起一道振聾發聵的聲音，臉上火辣辣的疼。一抹血腥沿著裂開的嘴角，緩緩溢出。
    我一恍惚坐倒在地，一陣拳腳便撲麵而來。昏昏沉沉，我好想睡過去，沒有喧鬧的世界會不會更好一些？
    三
    可不可以放了我，我是膽小鬼，我沒有勇氣麵對……
    -----離末夏。
    合上雙眼，真的再聽不到聲響。
    軟軟的細沙，迎著浪花的推搡，譜一曲棉柔之歌。臉上涼涼的，像是微鹹的海風在輕拭著浮腫的麵龐，帶著酒的甘醇。
    我睜開眼，隻見得木臨殤沉思的側臉。見我醒來，便用手背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
    “嗯，燒退了。”
    而後便是冗長的寂靜，我不想道謝，我不願和誰的命運交疊。我想離開，逃離讓我莫名惶恐的地方和那個冰冷得讓我害怕的人。張了張口，卻始終發不出一個音節，隻是愣愣的看著頭頂溫和的燈。
    “認識顧朵？你和顧朵有恩怨？昨晚的那群人說是聽了顧朵的指使。”
    一陣雷鳴轟響，顧朵、顧朵、顧朵、顧朵……
    你又回來了麼？你又回來嘲笑我了麼？你又回來讓我不得安生了麼？
    我不是早就認輸了麼？
    顧朵，嗬，我那大學裏的摯友？和玉微生一道置我於死地的顧朵!
    四
    給予我承受不起的背叛，你們快樂了嗎？
    -----離末夏。
    “顧朵，我的名字。”一隻溫潤細膩的手伸到我麵前，五指纖長，指甲微微的閃著亮光。
    我抬起頭，看著主動向我示好的女孩，咧嘴微笑。
    友情和愛情一樣，來的忽然卻不突兀。我們一起上課，一起吃飯……她對我很好，陪我一起給玉微生買生日禮物，陪我一起給玉微生點溫暖的歌。常嬌昵的纏著我要我說和玉微生之間的故事。
    直到她挽著玉微生的手款款的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亦笑得那麼陽光燦爛。
    “末夏，真對不起，我是真的喜歡微生。”水晶晶的眼睛裏閃著得意的光。
    “其實你早該知道這世界哪有什麼灰姑娘，你我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陪你玩了一年，我膩了。”玉微生雙手插在褲袋裏，閑暇的甩出一句話，便帶著顧朵離開。
    “其實我就是故意接近你的，為了搶走微生!”那天晚上顧朵特意找到我，與我說她最得意的計謀。
    玉微生，顧朵。含著嬌貴金湯勺出生的人，你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原來是我冒失的誤闖入了我不該呆的地方。
    是我的錯。
    五
    等我回過神，木臨殤又從桌上取來了藥，旋開藥膏，用棉簽小心翼翼的往我臉上抹。這和我睡著時感覺到的涼意一模一樣，我訝異的忘了開口拒絕。抿著嘴角，我努力維持著淡漠。
    上完藥，他依舊一副漠漠的樣子坐在床沿邊，盯著我。
    “你眼角的淚痣真好看。”他的語氣讓我聽不到半分稱讚的意味，隻是濃濃的疼惜。
    我心裏一陣抽痛，用冰涼的手撫上眼角淡痣。我討厭這顆痣，討厭這顆曾經被玉微生狠狠吻過的痣。我忍著全身被痛打過的傷，倔強的準備下床，我要離開。我怕我會在比我更冰冷的世界裏融化，我怕我會忍不住再次讓自己被傷害。
    “那個過去就這麼讓你難過麼？”木臨殤並不阻止我的離開，隻是無足輕重的拋下這令人寒冷且懼怕的話。
    “這不幹你的事。”我微眯了眼，冷冷說道。
    “這就是你避開傷害的方法？一味的躲避，不去麵對？有用麼？”
    我拽緊拳頭，克製自己早已不平靜的情緒。轉過身，準備狠狠地反駁。麵對的是一團陰暗和帶著涼意的溫暖，我被他摟在懷裏。特有的專屬他的味道，在我的世界四處衝刺，坍塌了我的圍牆一角……
    六
    “如果難過，哭出來好不好？”
    “堅強了這麼久，你脆弱一下好不好？”
    “我給你說一個故事，你要不要聽？”
    “聽完了，你也給我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
    我緊閉著眼，隻聽見頭頂上方斷斷續續的傳來木臨殤淡雅的話語。那麼寒冷又灰暗的人，竟也可以如此溫暖，那麼真真實實的溫暖。被寒冷包圍太久的人，真的抵不住溫暖的乍現。滾燙的淚，一顆顆溢出眼角，漫過淚痣，灑在他寬闊的胸膛。
    “離末夏，我們一起麵對過去的傷，我們一起狠狠地疼一次，然後再一同痊愈，好不好？”
    箭在弦上，一切的悲傷早已沿著舊的軌跡，重新上演，不再有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