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花薄涼 蒼穹裏,轉角便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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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裏,轉角便是花
1、
蘆葦枯敗,像鋪天蓋地的悲傷。
我靜坐於此,想念你的笑靨如花。你一定要堅信,我是愛你。回暖。
時光紛飛流轉,我們從紮著羊角辮邋裏邋遢的懵懂小孩長成了如今的小小少年。回暖,如果我們沒有遇見凉如夏,我們以後生活得該是怎樣的幸福恬好。可是,一直以來,沒有如果。
林蔭小道,單車飛快旋轉著的圓輪碾在純淨美好的泥土上,帶起一陣涼風。我載著回暖快樂的回繞在百花正盛的校園,回暖笑聲如鈴,暖了我的整個世界。
回暖一直都是一個明亮而幹淨的孩子。笑聲清澈,眉眼如絲。
我們生了一雙相同的麵容,但我卻缺少回暖的那份陽光。盡管,我的名字是溫暖,修溫暖。我沒有燦爛如花的笑,我隻會稍抿著嘴角上揚來表示我的愉悅。我沒有說不完的笑話,我隻會靜默的聽回暖說她的喜、怒。如果沒有你,凉如夏。也許我和回暖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十七歲,我們一起的生日。小小叛逆的回暖,拉扯著我像一尾魚般滑進“逃亡烏托邦”。“逃亡烏托邦”是一個暗夜癲狂的城堡,裏麵的人各個放肆且張揚,光怪陸離。我靜坐在吧台,看身著黑衣的調酒師沉浸其中的變著他炫彩的酒液魔術。或明或暗,或濃或淡。
幾個簡單的和弦,錚錚如語,淡漠哀傷。
我抬起頭,看向小圓台上正在低著頭調著吉他音準的駐唱歌手。他手指纖長而幹淨,斜長的發懶懶的低垂,蓋住了憂傷的眼。在我愣神之際,他抬起頭,斜長的劉海安順的待在額頭上,露出了他清冷的眼。
僅是一眼,便望進了我的心靈底層。他像是我心底那朵妖冶的曼珠沙華,有著最華美的張揚。
我緩緩將酒吧裏的涼白開倒入口腔,感受那滑動的冰涼。
那晚,回暖第一次對我哭。她說,溫暖,我終於遇見最美好的人了。
我擁她入懷,撫摸著她的發。回暖,你遇見的那個人,我也見到了呢,他真的很美好。回暖,那你要幸福才行,連帶著我的那份一起幸福……
2、
從那晚開始,我們頻繁出現在“逃亡烏托邦”,隻為了回暖的想念。
回暖是美麗的人,她的陽光在暗夜裏是一道彩虹,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其中,就有凉如夏。凉如夏在唱完歌之後,下台直接毫無疑慮的就走到回暖眼前。溫文爾雅的問,美麗的小孩,能請你喝杯飲料麼?
回暖的眼睛彎成了新月,盛滿了細碎的星光,濯濯如蓮。
凉如夏給回暖點了一杯草莓汁,暖紅的液體晃出了快樂的形狀。凉如夏說,這暖暖的紅很合你的陽光。回暖笑道,我的名字也很合我的陽光,你猜,我叫什麼?
不知道。簡潔明了的回答卻含了深深地寵溺,像是寵一個小孩那般。
回暖調皮的伸出手放在他麵前,我叫回暖,修回暖。你好,凉如夏。
凉如夏並不詫異回暖知道他的名字,他伸出手握住回暖的纖細,畫麵美好如花。你好,回暖。
凉如夏鬆開回暖的手,回過頭衝我文雅的笑,你呢?和回暖雙生的女孩,你叫什麼名字?不會叫溫暖吧,修溫暖。
我突然想哭,“和回暖雙生的女孩”,他對我的稱呼僅是如此。不是“美麗的小孩”,不是其他,僅是“和回暖雙生的小孩”。我淡淡的扯動嘴角,是啊,我剛好就叫溫暖,修溫暖。說完,又向吧台服務生要了杯涼白開。
凉如夏似乎心情很好,和回暖在一旁侃侃而談,談天說地。
他們好似童話裏走出來的,幸福公主和王子。
隻是,王子和公主的生活裏不會有公主雙生的姐姐。不會有我。
3、
他們順理成章的頻繁來往,偶爾回暖會帶上我一起在校園後的小山坡上,聽凉如夏撥弄吉他,聽凉如夏淺淺而唱。
有一次回暖中途接了個電話,說要先走,叫我和凉如夏再玩會兒。我略微有些詫異,其實我一直知道,回暖不是很喜歡我和凉如夏單獨相處。是啊,誰願意自己的男友和跟自己生了相同容顏的人在一起呢,哪怕那個人是她姐姐。
我不想會變成回暖忌憚的人,我攏起衣袖。說,已經坐了很久了,我們還是一起走吧。
別了,別了。你們再玩會兒吧。回暖很急切的否定了我的提議,而後有些尷尬的慌張。
凉如夏又起了個和弦的調,說,那回暖你先走吧,我們再待一下。
在回暖略帶慌張的背影消失在我們視線中的時候,凉如夏用他薄涼的嗓音開始吟唱。“空白的腦袋就要窒息了,無奈,流浪在街外。你的存在是我唯一想要的等待,我的世界,我的人,我的愛。沉睡了一個世紀的夢終於醒來,明白我們活在不同的時代……”
細碎的晶瑩從我眼角溢出,繼而滑落,在臉上留下蜿蜒的痕跡,像久治難愈的傷疤。凉如夏幹脆利落的收了弦音,有些來不及憂傷的急切。
我轉過頭,一雙薄涼的手便附上了我的臉,別哭,你哭我會難過。凉如夏如是說。
我詫異著,錯愕的看著他。他笑笑,你和回暖真的好像啊。說完便不再有下文,原來,他隻是把我錯看成了回暖,他親愛的小孩,回暖。不是溫暖。
我收了卑微的淚,是啊,我們是同胞姐妹,怎麼會不像呢。
凉如夏笑笑,背起吉他轉身不再看我。我落寞的起身隨在他的身後,以一種好像要守護他一輩子的姿態來跟隨。
我低頭走,不敢看他令人憂傷的背影,所以我措手不及的撞上他堅毅卻略帶單薄的背。他轉過身以我從沒見過的眼神看我,你喜不喜歡我?你會不會喜歡上我?我,可不可以喜歡你?如果你不喜歡這些話,你可以忘記,或當我從來沒說過。他說完之後迅速離開了,快得讓我真的以為他什麼都沒說過。
4、
慌張,錯愕,淩亂。
我不懂凉如夏的話,真的不懂。
5、
那晚,我躲在我和回暖租的小公寓裏,恍恍惚惚。那晚回暖一直沒有回來,我擔心害怕,慌張無措。會不會凉如夏和回暖說了些什麼,會不會我內心深處的秘密被他們發現了,會不會他們已經知道,我,喜歡凉如夏了?!!
直到窗間天微亮,我才緩緩閉上眼睛。凉如夏是回暖的,永遠都是回暖的。
等我睜開眼的時候,回暖以一副最絕望的姿態麵對著我。我猛然驚醒,出什麼事了?回暖?
回暖的眼裏布滿血絲,像是在深夜嚎叫的整晚的狼,聲嘶力竭的絕望。她木訥的伸出手,遮了我的眼睛,指尖冰涼。溫暖,別看著我。我髒。
我用力扯開回暖的手,望進她的眼裏。回暖,到底,怎麼了?
回暖衝進我懷裏,像頭受傷小鹿般,嚎啕大哭。我緩緩拍著她的背,柔著聲音說,回暖,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告訴我吧。要知道且記得,我是愛你的。不管發生什麼。
6、
回暖哭累了便沉沉睡去。我亦累得心碎幹裂。
我放下回暖,走到陽台,撥通了凉如夏的電話。當凉如夏的聲音穿過千萬億分子的空間淡淡的在電話那頭響起的時候,我張張嘴竟發不出一絲聲音。溫暖?溫暖,溫暖!聽著凉如夏逐漸變得焦急的呼喚,我難過得想哭。為什麼世上總是有那麼一些會令人痛徹心扉的相遇,為什麼明明美好的東西在我這便不再美好?
電話一直沒有掛斷,我能聽到他那邊呼呼地風聲。我想,他應該也能聽到,我壓抑的啜泣。當敲門聲在門外和電話裏同時響起的時候,我的心裏是鋪天蓋地的安全感。隻要凉如夏在,一切都會變好的。
7、
我走向門口,像是走向最靠近太陽的天堂。
打開門,迎接的便是充盈我整個世界的清冽男生氣息,凉如夏的味道。他擁我在懷裏,不斷呢喃著,溫暖,溫暖,溫暖。也許是我骨子裏太過卑鄙,所以我忘記了哭了一整天的回暖。也許是我的愛太沒有廉恥,所以我沒有看到回暖微睜的絕望的眼。
要卑微到塵埃的哪個深度,才能開出我絕愛的花?
暗夜星辰如沙,細細密密的鋪滿了整片天空。我靜坐在凉如夏懷裏,聽他娓娓道來。聽他說他第一次見到溫暖的感覺,聽他說那個喝涼白開的孩子是多麼可愛,聽他說他多麼害怕他會魯莽的驚擾到安靜的小人,聽他說他為何會先和陽光的回暖搭訕……
可是,這段悲傷已經亦不可遏止的態勢起航,我們怎麼可能阻擋得了?
回暖已經愛上你了,愛上你凉如夏了。
隻放任這一次,可不可以得到原諒?我把頭埋在自己雙臂和雙膝圍成的城堡裏,放任自己的淚。蓋在我身上的他的外套,緩緩將殘存溫熱傳遞給我。我自己對自己說,凉如夏,我喜歡你。可是,不可以。
凉如夏就坐在我身旁,靠著門口冰冷的牆。溫暖,我知道。我知道。
在這個荒蕪的世界裏我們第一次相互靠近,相互取暖。等到天明,一切坍塌,不複存在。
隻怪我睡得太沉,所以沒有聽到回暖傷心離開的腳步。隻怪我睡得太沉,所以我不知道僅一晚的時間我的世界又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變化是我一生淺眠都無法改變的。回暖,都怪我。
8、
睜開眼,沒了回暖。
一個人若想讓別人永遠找不到,那我們就會真的永遠找不到她。所以,我再也找不到回暖了。
我對凉如夏哭,對他罵,對他拳打腳踢。最後,我甩了自己一巴掌。
我是膽小的人,所以,我落荒而逃。在各個城市間輾轉反複,找一個和我生了相同摸樣的人。我太膽小,所以我不敢麵對那晚的真實情況。那晚,回暖對我哭著說,溫暖,我髒。我不敢看她脖間鮮明的吻痕,我不敢聞她身上和凉如夏一模一樣的皂角香味,我不敢問她和誰過了一晚,那問題的答案太鮮明。
凉如夏,我信你是愛我的,真的相信。你身上濃濃的酒味,還有你夢裏的囈語,溫暖,溫暖。我不想傷害回暖的,我隻是醉了,把她看成了你。溫暖,溫暖。對不起。
9、
我現在在我們小時成長的地方,回暖,你在哪呢?回暖,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