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二十九章平夕
    如果是關於城甫的事情，最明白的除了蠱王應該就是藍曦了。反複思量，曼兒決定去問問她。可就這麼唐突的跑去問人家這些問題，總覺著未必會得到想要的答案。細細思忖，曼兒決定還是暫時先按兵不動好了。
    即使答案就在眼前，過分心急也隻會事倍功半。聰穎如她，又怎會不知。
    過兩天便是蠱園的望天樹祭了，大家都各自忙碌準備著，唯獨她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整日整日閑的發慌。
    望天樹祭什麼的……長長打個哈欠，她沒興趣。
    清風煦煦，曼兒靜靜趴在窗前微微失神。莫名的思緒就飄回了幾天前。當時看到那兩枚相仿的瓶子時給她的震驚遲遲散不去。
    她高高抬起手，纖纖指尖掠過暖風，仿佛觸到了碧天一樣。陽光順著玉指緩緩流下，投在她清明的琉璃美目中，澈亮似潭，卻帶著一絲深不見底的迷茫。
    一個死了二十多年的人，真的可以再殺人嗎……
    忽的將掌握成了拳。城甫……隻有你了。
    曼兒的屋前是高高矮矮的闊葉林，展葉吐出的水珠被烈烈暖陽蒸成水霧，迷離虛渺似夢境般。
    那個總是爽朗笑著的人，那個忽的抓住她的手忽的又鬆開的人，那個總是不厭其煩的把喜歡的東西一筷子一筷子夾進自己盤子裏的人……仿佛近在咫尺。
    用力搖搖頭，眼前的飄幻浮影便瞬間不見了。
    低低歎口氣，她把自己縮緊屋裏的陰影處。即使如此，也改變不了他討人厭的事實。
    果然把自己悶在屋子裏隻會胡思亂想而已，她決定出去走走。
    不知不覺便繞到了百草園，隱隱看到園子中有人，想著是那討厭的家夥，本能的要離開，可是定睛仔細瞧瞧，卻似乎……是個格外纖細的身影。好奇的一步步走近，這下可看了清明，原來是藍曦。曼兒笑吟吟的走上前甜甜道一句“師姐好。”
    藍曦轉頭，目光溫柔“曼兒啊。”
    曼兒把目光留在了藍曦手中的水壺上“今天怎麼是師姐澆水？”機靈的一轉靈眸“哦，那家夥又偷懶了吧。”
    藍曦寵溺一笑“他來拜托我的，曼兒千萬別告訴師父啊。”
    曼兒許諾似的點點頭“一定。”
    在蠱園呆的時間久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草藥曼兒也多多少少認識了些，俯下身子，玉指輕輕逗弄著跳舞草，看它纖細的身子隨著自己指尖左右搖擺“師姐和城甫感情真好呐。”細碎的發絲柔柔散落，看不清她的表情。
    藍曦瞬間紅了雙頰“也……也沒有啦……”
    “那師姐一定知道城甫他是怎麼得到雙頭靈蛇蠱的嘍？”曼兒微微仰頭，用一臉虔誠的表情望著居高臨下的女子。
    “誒？”藍曦被問的瞬間不知所措了，神色茫然的望著曼兒。
    “同樣是名門之後，城甫可以用雙頭靈蛇蠱證明自己的身份，可是曼兒……”她微微垂落了美目，清澈的眸光中流離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藍曦看著心疼“其實城甫的雙頭靈蛇蠱是從香爐裏拿出來的。”
    “香爐裏？”曼兒微微驚愕的張大了雙眼。
    “是啊，那是城甫母親的遺物，城甫一直把它當做寶貝帶在身邊。”
    “遺物……”曼兒不禁微微蹙眉。
    “嗯。”藍曦並未發現她神色微妙的變化，點點頭繼續說“聽說城甫的母親身前很寶貝那個香爐，所以城甫在家族被滅門後便將香爐帶了出來，這也是他唯一從迷翠山莊帶出來的東西。”
    “真好啊……”曼兒莞爾，淺淺笑意浮在唇角，美麗似蓮。
    “就是啊”藍曦柔似水波的目光流向遠方，那神色似是憧憬似是欽羨“之後就在裏麵發現了雙頭靈蛇蠱。”
    曼兒依舊莞爾，心思卻早已飛遠了。
    原來是青衣前輩身前很寶貝的……遺物啊……
    澆過水後，藍曦俯下身仔細的舒展了被曲卷的枝葉，然後又用小鏟子溫柔的為它們鬆鬆土。曼兒靜靜望著她，這一切，都是為了那人而做的吧……
    “師姐一直這麼照顧他？”
    藍曦被曼兒問的愣了一下，轉而洋溢出一臉幸福的表情“是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就像個孩子一樣。”
    “從小一起長大啊……”曼兒帶著笑意的表情中有種看不明的深意，似是懷念，似是向往，還帶著幾分輕薄的苦澀“師姐真善良。”
    藍曦卻突然慌了神，急急擺擺手“不，不敢當……不是善良。”
    曼兒一挑美目，神色瞬間變的魅惑，一彎粉唇笑了，壓低聲音道一句“師姐喜歡他？”
    藍曦抿著唇沉默了半晌，羞澀的點點頭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應了句“嗯。”
    “放心吧，曼兒一定會保密的。”
    “那……”藍曦略略不安的絞著十指，似乎在猶豫是否要繼續問下去。
    “什麼？”
    藍曦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大聲問出來“那曼兒會喜歡他嗎？”
    曼兒一愣，突然大笑起來。還以為你要問什麼呢“怎麼會，我才不會喜歡他。”
    “真的嗎？”
    “嗯。”曼兒用力點點頭，淺淺笑了“被師姐看上是他十輩子修來的福。”
    藍曦隻知被肯定了暗自竊喜，卻漏了曼兒瞬間如同撞上冰山一般的寒冷眼神。
    蠱園望天樹祭，終是來臨了。
    最原始的望天樹祭是先祖們傳下來的，在每年驚蟄之後，苗疆人民會舉行盛大節日向高聳入雲的望天樹祈福，希望這一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本來隻是個祈福的日子，偏偏蠱園的望天樹祭和其他地區的不同。
    這兒的望天樹祭起先也是個很平常的節日，隻是後來傳說有一對多災多難的情侶攜手走過了蠱園的望天樹林，之後竟奇跡般的得到了上天的祝福，一生一世相愛到終老。而他們一同走過蠱園望天樹林的那天又恰巧是望天樹祭祀日。從此以後，蠱園的望天樹林便在苗疆一代出了名。人們都互相傳說，隻要在望天樹祭這一天彼此相愛的兩個人一同牽著手走過望天樹下的石子道，就可以得到至死不渝的愛情。
    城甫本打算乘此時機帶著曼兒一同去，誰知晚飯後，城甫隻是一個不留神曼兒便不見蹤影了。
    城甫慌裏慌張的追出蟲居，卻也沒有見到曼兒的身影。城甫正在四處尋找曼兒時，正巧碰到了路過的藍曦。
    藍曦和他打招呼，說今天是難得的望天樹祭祀節，既然都是一個人，不如一起去看看望天樹。城甫剛想說他正在找曼兒，藍曦卻莞爾一笑“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好想去看，你不會拒絕吧。”
    城甫微微一愣，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木訥的點點頭。
    兩個人微微尷尬的一同走在望天樹林中，彼此一路沉默。城甫感到藍曦若有若無的向自己靠近，或許這個時候他應該果斷的牽起她的手才合情合理，可是……
    城甫突然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突然一聳肩，爽朗笑著對藍曦道“先說明，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城甫……”突然被說出這樣的話，藍曦一臉驚愕的望著身邊人。
    “我覺的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彼此從小就了解，可以無話不談，所以我也希望以後我們可以一直保持這樣的關係。”
    “城甫……”
    城甫避開了藍曦的難以掩藏的失落的目光“既然我們可以無話不談，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喜歡曼兒，真的超級超級喜歡。”說最後八個字的時候，城甫的神色突然變的堅定而溫柔。
    那簡單滿足的表情，在藍曦眼中卻比破曉的初陽還要刺眼一萬倍“城甫……曼兒她確實美貌。可是……”
    “不隻是美貌哦。起初我是驚豔她的美貌身姿，可如今……”城甫淺淺笑了“就算她毀了容，我依舊舍不得她。”
    “可是她不喜歡你！”這一句，向來溫柔的藍曦幾乎是吼出來的。
    城甫微微一愣，依舊對著他淺淺一笑“還以為你會說什麼呢。”然後一臉雲淡風輕的道一句“這個我知道啊。”
    “那……”後麵的話女子還未說出就被城甫接了去“那就努力讓她喜歡上我好了。”城甫突然加快了步伐，興衝衝的指著前方“看，快到出口了！”
    望著城甫遠去的身影，藍曦倏的握緊拳頭，淚水不由的盈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