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病曆上寫的，我找到了名叫戴敏珂女孩的病房，在十五樓的重症監護室，病房的門關著，病床上沒有人，旁邊放著巨大的儀器，繁瑣複雜，一股濃濃的化學藥味嗆鼻。這裏沒有人，剛剛護士說病人情況不好，想必是這個女孩出了什麼危險，去搶救了吧。
    我捏著化驗單，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十五樓非常安靜，安靜的隻能聽見所有儀器發出的聲響，和冰冷器具碰撞的聲音，沒有絲毫的生氣。
    我想到了發燒那天在醫院看到簡涼的情形，他抱著一大束百合，說是來看朋友，而這女孩的化驗單家屬簽字上麵，又有他的名字，那他們兩個是什麼關係？家屬麼？
    想不出頭緒，我知道自己根本無需考慮這個問題，這女孩與他什麼關係也與我無關，可是某種直覺告訴我，這和簡涼無法下定決心與我在一起有所關聯，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好奇殺死貓，我等到了來打掃病房的護士。
    “抱歉，打擾一下”我走到她跟前，護士摘下口罩“有事麼？”我露出笑容，敲了敲門“我是來看這女孩的，她怎麼不在？”護士上下打量我一眼，問道“你是她什麼人？”
    “她哥哥，最近剛從國外回來，才聽說她出事了，所以來看看”說謊話時永遠不會心虛，這也是我一個特點，護士似乎沒有懷疑，反而責備了我兩句“你們這些家屬也真是的，病人都躺在醫院四五年了才過來，真是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我裝作十分歉疚懊悔的樣子“我們也才剛聽說，這就趕來看她了，護士，請問她的情況怎麼樣？”護士歎了口氣，用很惋惜的語氣說“她是五年前送來醫院的，由於車禍引發腦組織創傷，再加上右腿粉碎性骨折以及高位暫時性癱瘓所導致的重度昏迷，特別是腦組織，一些神經受到了血塊的壓迫，就算再清除之後也有並發症狀，輕微腦死亡”
    聽了這麼多，我一句都沒聽明白，但最後的腦死亡我還是理解是什麼意思的。
    “這麼說，是植物人？”護士點頭“沒錯，這女孩在醫院躺了五年了。長得多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太可惜了……”我沒有打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繼續說“的確，敏珂非常地優秀，我們家裏人也都很喜歡她，哪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
    我快被自己惺惺作態的樣子給感染了，這演技，真應該去學表演。
    “那您知道，她為什麼會出車禍麼？還有手術簽字的人是誰，我們一直不知道她出事了，她的父母也都常年在國外，手術還有辦理的手續，都是誰在進行？長期照料她的人，我們也都不清楚”謊話說的非常的真實，護士說“車禍的原因我們不太清楚，但是送她來的是一個男孩，一直以來也都是他在照顧這個女孩。還別說，五年下來，他幾乎一個星期就來醫院兩三趟，估計是這女孩的男朋友吧。唉，真是……這女孩送來的時候才十七八歲，一轉眼這麼多年了，那男孩還是守著他，我們這些人看在眼裏，都非常的感動啊。這年頭這麼深情的男孩真是少見了”
    我聽了這話，心裏微微有些發寒，但仍繼續問“是簡涼麼，帶著點混血的男生，人長得很帥”護士點頭“沒錯，就是他”
    出了醫院大門，我在噴泉旁坐了一會兒，雪花打在臉上，生疼生疼。
    白花花的一片，蒼茫世間，我突然想起那女孩手術完畢被送回病房的樣子，清秀的臉龐，十分清瘦，帶著氧氣麵罩，還輸著水，被幾個醫護人員小心地推進了病房。生命在她身上不斷延續，可是人卻沒有了思想，聽起來怎麼都讓人覺得心酸。
    想到小時候跟父母參加許諾母親葬禮的時候，在得知他母親癌症去世後，老媽感慨萬千，她說了什麼我大致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就是老媽說，她終於解脫了。與其漫漫無期被癌症折磨，消耗生命，還不如一死了之來的痛快。
    那這女孩不是更加痛苦麼，生命還在，卻沒了意識。
    我在噴泉邊坐了很久，斷斷續續想了很多，想到簡涼也沒那麼難過，反而覺得他這樣一往情深對這女孩，的確挺令人感動的，如果我站在陌生人的角度去看這件事情，恐怕除了覺得這男的真傻逼，也會多多少少覺得感動。
    打車回了學校，手機上接到了短信，居然還是10086，讓我有點哭笑不得。
    回了宿舍，程非也不在，我換了衣服，看看課表，晚上有一節課，於是先去輔導員那邊劃了請的假期，然後看了會兒書，把稿子發給了Eve，就躺在床上複習功課，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用功讀書，手機沒電了，也懶的充，隨它自動關機，晚上就跑去上課。
    簡涼去了醫院，病房裏隻剩下黎靖和蘇宥兩個人，他看著旁邊空空的病床，還沒說什麼，黎靖就問“你是來找藍寧哥的麼？”簡涼點點頭，十分客氣“沒錯，他去哪裏了？”
    “他下午就離開了”黎靖說，簡涼皺了眉“一個人走的麼？”“是啊，都沒有人來接藍寧哥呢”
    “知道了，多謝”
    簡涼在走廊裏給藍寧打電話，卻聽到了用戶已關機的提示，他有些不安，正好碰上了過來一直照顧藍寧的小護士，就問了他是不是下午已經走了，一個人離開。
    小護士埋怨了兩聲“對啊，別扭受下午一個人走的，看得老娘都心酸了，你也不知道來接他，真狠心，虧我還覺得你是個溫柔忠犬呢”簡涼沒多說什麼，而是繼續問“他走的時候，有說什麼麼？”小護士想了會兒“沒有啊……哦對，他似乎上了十五樓一趟，下來的時候神情不太對”
    簡涼從這幾個字裏，明白了什麼，匆匆地跟小護士道了謝，就離開了醫院。
    大雪飄飄揚揚，落的白茫茫一片，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看著路燈相繼亮起，路人們厚厚的衣裝和嗬出的白氣，顯示出這個冬天的寒冷，簡涼突然想起，藍寧走的時候穿的非常單薄，他擔心他會不會再生病。
    他編輯了一條短信“怎麼一個人走了，如果你到了學校，晚上我去找你”
    想了一會兒，他按住按鍵，光標刪除了那些字，他又打上“關於小珂的事情，我想和你說一下，晚上見一麵如何”看了之後又覺得有些不適，簡涼再次刪除了短信，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發，雪落在他身上，伸出手有雪也落在掌心，慢慢融化，怎麼也抓不住。
    “我住的城市從不下雪，記憶卻堆滿冷的感覺。
    思念到忘記霓虹掃過喧嘩的街，把快樂趕到好遠。
    落單的戀人最怕過節，隻能獨自慶祝盡量喝醉。
    我愛過的人沒有一個留在身邊，寂寞他陪我過夜……”
    我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感覺順著喉嚨流進了胃裏，一陣不適，不耐煩地用杯子敲了敲桌邊“誰點的歌，真掃氣氛”一個女孩靠在我身上，倒了一杯伏特加送到我嘴邊，笑得嫵媚風情“你管他是誰點的，你又不寂寞，我不是還陪著你麼？”
    我笑著喝了她送來的酒“把我灌醉了，誰又來陪你呢？”我的手順著她的脊背向臀部滑下，笑的不懷好意“還是你，想灌醉我，然後欲行不軌？”
    女孩捶了我胸口，嬌嗔著說“你真討厭，現在的大學生都是死不正經！”
    一旁同校的男生起哄著說“你說什麼呢，我們都是特正經的人，就藍寧，他是我們學校最騷的一個”我抄起旁邊的橘子向他砸過去“你小子說什麼呢！”男生接住我丟過去的蘋果，咬了一口“你女朋友一個月換三次，比滾床單都他媽勤，你不騷誰騷啊”
    “滾你大爺的，還有臉說我，搞上人家富姐吃軟飯的是哪個小白臉啊？”我給自己灌了一杯酒，毫不忌諱地跟他口出狂言，身旁的人都笑了，男男女女，緊貼在一起唱歌跳舞，香豔的場所，令人意亂心迷。
    那天晚上我喝了好多酒，不知道跟幾個女人說了多少甜言蜜語，我並不知道簡涼找了我很久，隻是想放縱放縱自己，瘋一個晚上之後，明天什麼事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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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放假了，連著更新了三章，爭取這幾天努力存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