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望辰星訴滄桑 第五十二回 公子懷桑失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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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為倒黴的是,我睡的這方土地,本就有些濕漉漉的,頭頂上又突然掉起了雨,還是沾染濃厚魔界氣息的黑雨,聞著臭臭的。
萬般無奈,偷懶不成,我隻得強撐著身子挪一挪,而這一挪,竟生出些變故。
隻聽叢林中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呀,那木炭動了。”
“難道木炭也能成魔?”
“看來那是塊很有上進心的木炭。”
聽他們七嘴八舌議論,我覺得有些頭暈,先前竟不知道,這林中到處都是魔,好一個群魔亂舞的場麵,真是熱鬧。
“她,她是神……”突然,不知道是誰吼了一聲。
我一怔,自古以來神魔便是勢不兩立,此番我落難到魔族的地界,若讓他們逮住,豈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困頓之際,我急忙思索凡界那些話本子都是如何說這種小羊羔從狼窩中脫險的,我覺得此刻,我委實是隻很可憐很勢單力薄的小羊羔。
“抓住她,去獻給祭司大人!”
一人驚呼,四下起哄,我本以為我此番這木炭形象十分低調,哪知還是逃不過他們的魔爪。再加上渾身的傷,讓我的靈力絲毫施展不開。
眼見著團團黑雲滾來,我有些顫栗,本以為魔族的人都十分凶狠,定會拖著我血淋淋地去見那什麼大祭司,哪知我對他們的誤會頗深,他們很溫柔——竟還找了個擔架模樣的東西來抬我……
我甚滿意,覺得這樣睡著很舒服,很愜意,可是命運好像對我有點殘酷,我剛剛睡著,就被一陣徹骨的疼痛驚醒了,乍一睜眼,便見一個銀發碧眸的少年將我冷冷看著。
他眉心一點銀中帶赤的花影,一襲暗紫錦衣,衣角繡著雲紋,端的是華麗而又高貴,奈何那神色,卻是說不出來的冷淡疏離。
“我救了你,你當如何報答我?”他負手而立,問。
我試著動了動,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被纏上了素帛,隱隱泛著銀光,而周遭也沒有魔族的戾氣,反倒是比神境還純潔的氣澤縈繞。
突然想到這少年方才說要我報答他,難道真如我開始所猜測那般,竟要以身相許,試探性問了句,“公子,你好龍陽否?”
……
我便如此被他救下,在落鳶宮養傷,順帶給他講講外麵的故事。
他說,“小素,你可以叫我懷桑。”
小素,是懷桑給我起的名字,雖然我一再表明我有名字,但他說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他記憶不好,隻能根據我身上纏的圈圈素帛來記著我的名字。
我給懷桑講的故事,大多是照搬凡間的話本,懷桑聽得無趣,便總愛擺一副古琴在庭中的白玉案上,閑來便撫上一曲。直到有一天,我無意間提到——汨桑幻境。
琴音頓猝,他猛然抬首,“你方才說……汨桑……幻境?”
我思索了一遭,方才誠然是在說這汨桑幻境,便點點頭。
他嘴角竟不期然勾勒出一抹淡淡微笑,仿佛想到了什麼,神色淒迷中帶著甜蜜,唔,這番景象,該不是思春了吧。但我竊以為,思春的對象好歹是個有意識的生物吧,他居然對一個幻境……呃,我有些茫然。
“汨桑、嗬嗬……真是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也不知,她現在可好……”懷桑喃喃自語,眉目間有點難過。
我因被素帛裹得跟個蠶蛹似的,不便安慰他,隻能動動嘴皮子,道,“呃,你若真是喜歡那個幻境,回頭我讓我夫君和我娘打一架,你便能見著了……”
他回頭,“你夫君?你娘?”頓了頓,續道,“我竟不知,你有這麼大來頭。”
我表示有點不好意思,本想撓撓頭,結果手臂裹得嚴實動彈不了,隻得故作滄桑道,“唉,位分都是浮雲啊……”
我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我看到懷桑笑了,嗤之以鼻的笑,鄙視的笑,他說,“位分?嗬嗬……若是浮雲,她又怎會那般執著……”
我不知道他說的“她”是誰,隻是打了噴嚏,道,“懷桑,你能幫我揉揉鼻子嗎?癢……”
懷桑瞥了我一眼,道,“轉眼便三年了,我竟一直忘記幫你拆掉這雪錦……”
忘記?竟然是忘記!我還以為,他是用心良苦。果然,這個連笑都不太會的家夥,怎麼可能……
我心裏咆哮著,麵上還是乖乖坐著,任由他骨節修長的手指繞過我眉心,一層層剝開素帛,“許久不曾使這歸顏術,也不知還靈驗不靈。”
當最後一層素帛落下,隨之而見的,是懷桑驚訝而又錯愕的表情。素來淡定的懷桑,竟被我驚成這樣,難不成我現在的模樣,還能比燒黑的木炭更難看?
“汨桑……”他雙唇微微張合,我聽到的,便這麼一句。
我微微側身,便從那方立著的銅鏡中看到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水眸薄唇,黛眉彎睫,這副傾國又傾城的容顏,我竟似曾相識。
在我養病期間,懷桑曾經拿過一本修行術法的書冊與我看,我便記得這歸顏術下麵的批注隻有短短八字——回歸本源。
可現如今,懷桑的歸顏術卻將我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不可能啊!”懷桑那神色明顯是十分錯愕,直勾勾地將我看著,突然憑空幻化出一把短刀,比在我脖子上,“說,你究竟是誰,幻成汨桑的樣子有何企圖。”
我素來便怕死,但想到我好歹是個上神,這麼個多年沒出門又沒見識的小毛孩居然敢跟我嗆聲,我有些不滿,可隨即想到畢竟是他救了我,我不該恩將仇報,便盡量沉靜道,“懷桑,你別激動啊,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汨桑是誰。而且我先前也確然不是長成這模樣,是你用了歸顏術把我變成這模樣的,你要不要查查典籍,看是不是你自己用錯了術法。”
懷桑冷笑一聲,“哼,怎麼可能,歸顏術素來便是回歸本源,你說你先前不是這模樣,隻能說明你先前是被人故意斂了容貌,你且看我今日不將你打回原型!”字字鏗鏘,說完刀刃便向我近了一分。
此時此刻我也顧不得什麼恩將仇報之類的仁義道德了,道德那東西,萬分比不上活命來得重要,情急之下,我祭出雪刃,仿佛發自本能般,“平地飛雪!”
霎時雪花紛飛,千裏冰封。
周遭原本還是巍峨宮殿,便在這瞬間,化成了一片雪林。
巨大而又晶瑩的冰牆成了一麵鏡子,映著我蒼白的臉頰,以及通體銀白的裙裾,一口鮮血不期然嘔了出來,我還來不及威風一把,便如此沒用的頹坐在地,周遭的肅殺也忽而沒了,又恢複了先前的平靜。
手中的雪刃無力垂落在地,我便見懷桑像失了魂般步步走進,垂首,俯身,蒼白骨勁的手緩緩伸向雪刃,細細摩挲,“是雪刃,竟然是我送給汨桑的雪刃……”此刻他還如此頹廢,哪知下一刻突然衝到我麵前,“說,你從哪裏偷來的,這明明是我送給汨桑的雪刃!”
我心下著急,“我也不知道,這東西,這東西哪裏來的,你若是喜歡,送給你便是,懷桑,你是不是生病了啊,我帶你去找我相公吧,他會給你治病的。”
我覺得,懷桑乃是得了失心瘋!
胸口一陣冰涼的刺痛,我垂頭,便見懷桑的短刃插進我的胸膛,我錯愕看著,銀白的血液順著短刃流出,順著我銀色的長裙流下,仿佛繪出一幅曼妙的圖景。
然後便見懷桑仰天長嘯,瘋跑了出去,還帶走了我的雪刃,我忍痛將他的短刀拔出來,心中暗罵懷桑是個瘋子,下一刻便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我以為,我不會怎樣,不過是睡一覺罷了。
好歹我也是個上神,若是讓一把刀給捅死,委實荒唐,誰知,這一遭,我雖沒死,卻去了半條命。
讓火刃捅了一刀還能活下去的,墨瀟說,我是古往今來四海八荒第一個!若沒有尊神的血脈護靈,我早已成了一堆灰飛。
火刃唯一不傷的,便是它的主人。
我不是它的主人,所以它傷了我。
懷桑最後瘋跑出去,大概是知道,我不是他的汨桑!
我不知道,我這一睡,竟差點就回不來了。
深深夢境,我仿佛一朵漂浮的雲,無所依,無所靠,便如此飄蕩在天地間,漸漸遠去,再無塵囂。
突然一滴溫熱的液體順著我臉頰滑到脖子裏,周遭白茫茫的夢境微微有了裂痕,我隻聽見墨瀟顫抖的聲音,他說得很輕,很柔,仿佛怕驚碎了我的夢,“沒事,你若就此睡去,我便羽化而隨你,決不讓你孤單一人,可好?”
柔情萬種,卻又決絕孤傲。
我有些迷惘,還分不清夢境與現實,迷迷糊糊想要睜開眼睛,卻覺得好累,我在心裏說:墨瀟,你再讓我歇一下,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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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覺得懷桑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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