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清詫異的看了麵前的男人一眼，“又要找我討一隻煙？”
    男人微笑，陽光灑在他清秀的臉上，白皙的皮膚上蒙上了一層奇異的光輝。
    “有時候我真懷疑我們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巧。”清把手中已經壓得有些麵目全非的mildseven扔給他，順帶著一盒火柴。
    清抽煙，不沉迷，也談不上喜歡，隻是喜歡一個人點上一支煙，靜靜的想一些事情。知道清抽煙的人很少，親眼見過的人更少，清知道自己要注意影響。
    “你悠著點。這盒煙可是陪我走了一趟沙漠，這麼快抽完了我可舍不得。”清看著男人優雅的點燃火柴，點煙，不留痕跡的撇嘴，男人的手都能那麼好看，果然老天總是會特別眷顧某些人的。
    男人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即使隔得近了也隻能看到很小的毛孔，天生的彈鋼琴的手。清一邊偷瞄對方漂亮的手，一邊掃過自己的手，手指不夠長，不夠細，膚色更是因為長時間的日曬和疏於保養顯得偏黃，更別說夏日間肆虐的毛毛正是欣欣向榮。
    清在心中感歎，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男人纖長的手指夾住香煙的姿勢很優雅，兩人就那樣並排坐著，一個挺直著脊梁，正襟危坐，一個隨意的靠在椅背上。
    “你不去吃飯嗎？”男人開口道，聲音軟軟的，聽起來很舒服。
    “啊？”清沒想到這個人話題轉移得這麼快，剛剛那個問題似乎都還沒有回答她，
    “再說吧。”清懶懶道，生活習性上清一向都很隨便，尤其是在吃飯這一塊。
    “那樣會餓。”
    “嗬嗬。”男人聲音中的認真讓清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我還以為你每天就是來跟我討煙的呢。”
    “你每天都在吃飯的時候在這裏。”男人的聲音無比認真。
    “那又怎樣。”清一挑眉，音調揚起，似在質問男人，“你不也一樣嗎？”
    男人不再開口。
    一支煙抽完，煙蒂放在隨身的口袋裏，清爽快的起身離開，走了幾步回頭盯著男人說道“再見。希望明天不再見。”
    男人後來成了清的男朋友，在他連續向清討了一個月的煙後。
    清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會答應他，隻是覺得當一個男人無比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我們交往吧”的時候，她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尤其是麵對那樣一個幹淨的男人。
    沒有喜歡不喜歡，至少不討厭。那麼，就試著交往吧。
    姑且就叫男人辰吧。辰是個很稱職的男友，和清交往後給予清的是無條件的寵愛。
    他會每天準時打電話叫醒清，然後一起在操場上跑步，二十分鍾後去食堂吃早飯，然後提前十分鍾到教室，在教室大約第五排的位置坐下，等待上課。
    他會拉著她去上自習，去圖書館，晚上把她送回宿舍，睡覺之前打電話對她說晚安。
    他會經常送給她一些小玩意，並不貴，卻足以見得他的心思。
    他了解清的每一個習慣，知道她愛喝白開水，最愛土豆，不吃雞肉和海鮮，知道她愛吃辣卻不愛油膩，因此吃火鍋時總會在小料中加很多醋，知道她隻吃一個牌子的薯片……
    辰生活在海邊，清則出生於內陸。清曾對辰說過不要勉強自己的口味，然而辰依舊盡量讓自己的愛好從海鮮和精致的廣式甜點上轉移到火鍋和麻辣燙上。
    每次見到辰陪著自己在街邊小店吃著最正宗的麻辣燙那滿臉通紅，辣得眼淚都要出來的時候，清總是會肆無忌憚的大笑，然後難得一臉嚴肅的對他說，“辰，我說過你不要為任何人改變自己。”
    辰從來也隻是聽聽而已，然後繼續埋頭奮戰自己的味覺難以適應的麻辣燙。
    清隻好在他看不見的時候苦笑。辰，你何苦這樣勉強自己，這樣讓我將自己置於何處。
    你的改變，我怕對我來說是無法承受之重。
    一起看起來都很幸福，是那種平靜的幸福。清也難得沒有折騰了，沒有和朋友去大排檔喝啤酒吃烤串，沒有去打台球唱K，沒有整個周末騎著自己的小破車去郊外晃蕩，沒有到處去爬山和徒步。
    清知道辰不喜歡這些。
    辰果然是學過彈鋼琴的，據說還拿過幾個分量不輕的獎。辰喜歡拉著清在鋼琴前坐定，彈琴的間隙也會偷偷看清的表情，也會拉過清的手在琴鍵上劃過。辰也試圖教清彈鋼琴，可惜在成果及其慘不忍睹的兩個星期後，一向耐心的辰都不得不放棄了。
    當然，讓辰有些疑惑的是清在自己終於放棄試圖教她彈鋼琴時她那釋然的表情，辰會暗暗想，難道她不喜歡嗎。
    每當和辰坐在鋼琴前聽著對方纖長的手指下流瀉出的一串串的悅耳的音符，清就有些恍然若夢的感覺，就像童話裏的王子和公主，或者是偶像劇裏的男女主角。
    彈鋼琴的辰尤其顯得帥氣，清有時候覺得自己幾乎就要那樣沉淪了。可惜，她不是醜小鴨，不是灰姑娘，始終成不了白天鵝和美麗的公主。
    清有時候在想自己的生活真的很奇妙，安靜，平淡，卻舒服得讓人禁不住沉醉其中。清有時候甚至也會想，這樣的生活也不錯。
    然而矛盾終於還是產生了，那是他們在交往一個月以後。
    清要再次去沙漠，這次是作為誌願者去。上次去沙漠的時候和向導MSQueen混得頗為熟悉，各自回北京後更是一直保持聯係。MSQueen也是個極好相處的人，清提過還想再去，果然機會就來了。
    “不要去。”
    “為什麼？”清愣住，辰很少反對她決定的事情。
    “就是不要去。”
    “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清試圖跟他好好溝通。
    “因為我不去。”
    “你這是什麼理由。”清再次愣住，心中也隱隱約約猜到他的意思，“你也可以去，你知道我跟MSQueen很要好。”
    “我不喜歡那種地方。”
    “你……”清覺得自己就要詞窮了，第一次發現原來給人解釋一件事情是這麼麻煩。
    兩人第一次不歡而散。
    清當然知道辰反對的原因，沙漠實在是一個太容易產生故事的地方。炎熱的白日一起在熾熱的陽光下趕路的時候，每天的徒步穿越之後晚上的狂歡party上，清見過表白的，求婚的，甚至兩人雙雙消失夜不歸宿的。
    一切都很正常。每次從沙漠中出來後，總會湊成幾對，不管是單身的還是非單身的。
    清也可以理解辰說的不喜歡沙漠的原因。辰生活在大城市，家境優渥，同時極其愛幹淨。
    相比之下，清的家境則是和他相差了許多。家境普通，卻因為父母都受過良好的教育而家庭風氣極為開明，也因此造就了清的性格。
    清愛玩，十分獨立，甚至可以說有些叛逆。高中時期開始瞞著家人獨自旅行，先是在省城範圍內，後來開始擴大到整個西南地區。後來她迷戀上了苦行僧似的徒步，便經常開始出去到處走，有時候一消失就是一個月
    清喜歡旅行，喜歡徒步，卻不會找家裏拿一分錢。這是父母的原則，你要做的事我們不幹涉，但在金錢上我們不提供支持。
    因為是靠獎學金到處旅行，清在旅行上的花銷是極少的，坐火車再遠也是坐硬座，和十幾個人一起擠青年旅社的一個房間，不買紀念品，不去門票昂貴的景點，能夠逃票則逃票，吃飯也吃得極其簡單。
    因此，清可以就著一千大洋在某個旅遊大省生活一個月，擺攤旅行，其中還包括往返的車費。而這一千大洋，或許隻夠辰旅行的時候一個晚上的房費。
    因此清從來不和辰去旅行，盡管在他們正是開始交往的一個月中，辰已經提了很多次。
    “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辰總是十分認真的告訴他。
    清知道自己每次聽到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肯定是扭曲的。如果是自己的錢，她當然不用擔心，可惜不是自己的錢。
    清不會跟辰談某些諸如無聊的自尊心的話題，她更願意通過沉默來讓辰知道自己的驕傲。隻是，辰似乎從來都沒明白過。
    如果說大學的戀情前路一片迷霧的話，清幾乎已經可以看清楚他們的前路了。他們是兩個太不相同的人，注定不能一起走得太遠。
    辰一直不同意清去沙漠。因此當辰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時，清正在火車硬座上昏昏欲睡。
    盡管已經去過一次，清依舊期待即將來臨的旅程。
    “我忘記跟你說了，我那時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我隻是再告訴你。”清懶懶的說完這句話，掛了電話，隨即靠著椅背眯著眼開始打盹。
    電話那邊的辰看不出什麼表情，T2航站樓喧囂的人聲仿佛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半晌，辰放下了電話，一隻手緊緊握拳，手中是被揉成一團的兩張機票，帝都到三亞，起飛時間就在三個小時以後，足夠清從學校趕到機場。
    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學校的，他甚至沒有去退票，就那樣拖著行李上了出租車。
    “我那時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我隻是在告訴你”。隻是在告訴你，隻是在告訴你，隻是在告訴你……
    辰突然覺得自己精心準備的驚喜是無比的諷刺，人家根本就一點都不在意，就這樣離開了這個城市，甚至沒有告訴他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