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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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的三月十八日,對疏影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以前在山上,每年都這一天,她都會避開沉凝之和霽霏,一個人獨處。三月十八日是莫痕的忌日,疏影常常會想,如果當初他沒有遇難,那麼她最終會不會嫁給他?可惜如今兩人不僅天人兩隔,甚至早已不在一片天空之下。
    而這一年,疏影選擇去寺廟為他祈福,也希望能夠減輕自己的負罪感。我不殺伯牙,伯牙卻因我而死,疏影對莫痕的那份負罪感十幾年來就像一條毒蛇一樣日複一日的纏著她,讓她喘不過氣來。
    霽霏是知道他這個有時候奇奇怪怪的小師妹的習慣的,所以他一大早自動消失了。他甚至不知道每年這一天她低落的原因,就一直這樣毫無怨言的配合她,每每想到這點,疏影心中就是一陣溫暖。在這個世界上,沉凝之,霽霏,他們三個人,雖然沒有血緣關係的牽絆,但疏影早已當他們是自己的家人了,恐怕也是她迄今為止唯一可以絕對信任的人了。
     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疏影不禁感歎,不愧是雲溪國國都,望都的確夠繁華,寬敞整潔的街道,街道兩旁高低錯落的酒樓屋舍,朱門大院。街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小販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落,不時夾雜的文人雅士或豪邁或低沉的迎風弄月之聲,和歌女咿咿呀呀的柔媚唱腔更是讓這份繁華多了幾分文采風流之氣。
    疏影要去的是了禪寺,租了一輛馬車,告訴車夫地點,不久便到了目的地。今日並不是什麼大日子,寺廟中的人並不多,倒也十分清靜。下車的時候好巧不巧居然遇到了望海潮,依舊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樣子,手中折扇,一身白衣。
    了禪寺是雲溪國最大的寺院,望都凡是有些分量的人物平日裏燒香拜佛,祈福做法事什麼的都會來這裏。兩年前雲溪國連下三月暴雨,了禪寺後山土質疏鬆,連綿的陰雨導致山體滑坡,山洪傾瀉而下,泥石流一夜之間幾乎淹沒了整個了禪寺。之後是望家這個雲溪國第一富商承擔了所有賠償,修複費用。所以了禪寺的主持空明大師雖是方外高人,如今聽聞望海潮前來拜佛,也出門迎接。
    “望施主也是極有佛緣的人啊。想望施主上次來這了禪寺,一別已是五年,苦禪師弟可是念你得緊啊。阿彌托福”空明慈眉善目,精神矍鑠,目光炯炯有神,確是個方外高人。
    “望某心中慚愧,隻因俗事纏身,恐是要負苦禪大師所望了”望海潮說話溫文爾雅,往日的吊兒郎當看不到一絲莫痕跡,好一個濁世佳公子。
    托了望海潮的福,疏影也有幸見識下真正的高僧,空明大師把他們引至寺廟不遠的一個小院中,和寺廟的金碧輝煌,雕梁畫柱不同,這個小院顯得十分簡單古樸。
    打開院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全木質的房屋,沒有朱漆,沒有鎏金,也沒用匾額,沒有題字,久經日曬風吹的屋角房梁在陽光下閃著暗淡的光,默默述說著那遙遠的故事。
    “苦禪大師”望海潮合手一揖。
    那個叫苦禪的和尚胡子已經全白,比空明顯得還要老,不知為什麼空明要叫他師弟了。苦禪大師正襟危坐,雙眼微閉,口中念念有詞,手中一顆顆緩緩撥著佛珠。苦禪大師給疏影的感覺比空明更加超然,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坐地成佛。
    對於苦禪大師對他的置若罔聞,望海潮也不惱,隻默默立於他身旁。一旁空明大師也雙手合十,默誦起了佛經。一時間院中眾人都安靜下來,隻餘嫋嫋清香之氣彌漫。
    疏影的耐心從來都是好的,隻在一旁靜靜等待。她還不信這個苦禪大師今天就不開口了,果然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苦禪大師終於緩緩睜開眼睛,朝各人微微點頭致意。
    “望施主,一別五年,老衲可是十分掛念你啊,五年前我二人青燈論佛,望施主也是極有佛緣的人啊。關於了禪寺重修之事,老衲還得感謝望施主。阿彌陀佛”
    “不過世俗之事,勞煩了禪大師掛心了”望海潮恭敬的一揖。疏影心中感歎,這苦禪大師有心在這紅塵之中鬧市之內尋得一方幽境,終日坐禪,寧靜致遠,本料定是個不問塵世的世外之人,不想卻仍是免不了為這紅塵紛擾,即在這紅塵之中,又難能不然塵埃。
    “不知這位女施主是?”苦禪大師終於記起了另一個人的存在,詢問道。
    “小女子疏影,不過是一世俗之人,今日得以見了禪大師,得佛光加身,實乃小女子之幸。”疏影謹慎的斟酌著自己的說辭,這種高僧她在心中是十分敬佩的。
    寒暄一陣,三人開始聊起了佛法。疏影隻靜靜在一旁聽著,隻是望海潮這個滿身銅臭的商人居然對佛學頗有研究,這倒讓她覺得十分新鮮。
    讓疏影十分驚訝的是這苦禪大師已經在這小院中孤身坐禪二十年,每日參悟佛道,二十年如一日,樂此不疲。這“苦禪”的法號倒是十分貼切。
    一方麵佩服苦禪大師的執著,另一方麵疏影卻認為像他終年局限在這四方天地中,在二十年也恐怕不能夠立地成佛。正想說些什麼,突然發現這院中居然四散著一些瓦礫,大概是修葺圍牆之時留下的,不禁心中一動。
    恭敬的向苦禪大師一揖,疏影問道“大師,疏影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大師。”
    望海潮見她突然插進話來,不禁有些愕然,瞬間之後便饒有興趣的盯著我。
    疏影隻自顧自的指著院中瓦礫,“請問大師,鐵棒能夠磨成針,那這瓦礫能否磨成鏡子呢?”
    “疏影姑娘,”望海潮出言製止,定是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了。疏影自然可以理解,作為一個晚輩,她有些咄咄逼人的語氣是十分無理的了。
    苦禪大師隻寬容的笑笑。“這鐵棒確實能夠磨成針,隻是這瓦礫,老衲活了幾十年,還不曾知道它能夠磨成鏡子。”
    “大師說的很對,”疏影隻溫和的微笑,“既然瓦礫不能夠磨成鏡子。那坐禪又豈能成佛。”
    一字一句,聲音雖弱,卻字字珠璣。
    “疏影姑娘,不得對大師無理。”望海潮在一旁對苦禪歉然一揖,“還請大師諒解。”
    對於望海潮的道歉,苦禪大師不置可否,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看來還是有點效果的。疏影再接再厲,心中想著定要讓大師脫離這一小小的四方之地。
    “敢問大師,牛拉車,車不動,是牛的錯,還是車的錯呢?是該抽牛,還是該抽車呢?”
    疏影靜待苦禪大師的回答,隻願他能夠參透這其中的禪機。
    一時四下靜默。四人似乎都在細細咀嚼這其中意味。
    在疏影都快失望的時候,苦禪大師突然開口了,眼中滿是讚賞,“心即使佛。老衲苦苦坐禪二十年不曾參透,女施主今日一席話,老衲十分慚愧,慚愧啊。阿彌陀佛。”
    不愧是大師,一語中的。但聽他這樣讚揚自己,疏影倒十分不好意思起來,“大師過謙了,在大師麵前疏影不過是班門弄斧了。平常心即是佛,大師又何須執念。”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在場眾人都是絕頂聰明之人,又豈能不明白疏影的用意。頓時三道目光向她射來,望海潮眼神中毫不掩飾的審視讓疏影覺得十分不舒服,不想理他,心中隻想著待會替莫痕祈福的事情,也便自動過濾了。
    苦禪大師再次進入了冥想狀態,而空明大師和望海潮則靜靜的侯在一邊,疏影向二人說明後便先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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