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軒跟過來，看著雪蓮奇怪的指法（如果那也能稱為指法的話），原來，琴也可以這樣彈？？
    “雲兄，你把琴音再調高一些。”這琴應該是D調，那首歌可是G調啊，他可能都得用假聲唱了。
    “好。”開始調音，詢問幾次後終於達到要求。看雪蓮不停劃著琴弦，聽著有些快的韻律，雲軒感覺到了其中的些許悲傷。不得不說雲軒是很有樂感的，G調確實有悲傷的感覺，D調則是華麗的，他平時就喜歡華麗的D調。可是雪蓮的節拍配上悲傷的調子，感覺就有些不同了，還有一種悲傷以外的感情，是什麼呢？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沒什麼執著，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淚是假的本來沒因果，一百年後沒有你也沒有我”
    在雪蓮剛開口的時候，雲軒就滯住——對，就是這個！看破紅塵的灑脫！配上雪那平靜的語調……如此快的節奏他偏偏能感覺到雪仿佛古井般不波的心湖…
    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曆令他的心這樣滄桑……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吧，應該是男人一生中最有活力最熱血最想施展抱負的時候，可為什麼他覺得雪的靈魂那樣清冷而蒼老…維係生命的力量那樣微弱纖細…他真怕那力量如繩索般“啪”一聲斷了……他覺得自己的心在快速軟化，想把那人包裹起來…
    他應該怎麼做才能增大那力量…不能想象如果雪有一天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他去哪再找一個一模一樣的雪…
    瞬間，雲軒明白了什麼，雪對他來說是特殊的存在，他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是什麼，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他不能失去雪…
    這是不是喜歡？果然很奇妙的感覺…揉揉發疼的胸口，輕輕出了口氣，雲軒對琴而坐，給那人伴奏和音——
    “風屬於天的，我借來吹吹，卻吹起人間煙火
    天屬於誰的，我借來欣賞，卻看到你的輪廓
    都是因為一路上，一路上，大雨曾經滂沱，證明你有來過
    可是當我閉上眼，再睜開眼，隻看見沙漠，哪裏有什麼駱駝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
    （百年孤寂）
    雲軒柔和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雪蓮若有所覺看向眼睛的主人——那樣不加掩飾的眼神，再遲鈍的人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了……雲軒怎麼突然這樣看他……心不爭氣的撲通了幾下又歸於平靜，移開視線——不能再看了，否則他擔心會迷失在裏麵……
    看雪蓮躲避的眼神，有些心痛——雪不是喜歡男子嗎（雪蓮：我沒說過。）？自己應該有希望令他喜歡吧？
    考慮一下，他最後還是選擇暫時不和他表白——怕聽到拒絕的話，就連朋友之間的相處都不可得。反正來日方長，他一定會讓雪喜歡上自己!
    “還要學嗎？”
    “好啊。”
    於是二人又開始唱歌。
    不遠處的一個房間，三個白衣男子閉目養神。床上打坐練功的年輕首領，聽到斷斷續續的歌聲，微睜鳳目。
    “公子，讓屬下去製止他們。”一人用生硬的漢語說道。
    年輕首領微一抬手：“不必，此番密查叛徒，不宜節外生枝。還有，紮西多吉，你要抓緊時間練習漢語。”紮西多吉的武功是門派眾多弟子中最好的幾人之一，很受執法司器重，很有可能成為其中一員，最重要的是和自己親近，以前在門派聽他那半吊子漢語也就罷了，如今可是在中原。
    “是！公子。”名為紮西多吉的健壯男子閉口不語。
    “公子，此次門主派您查什麼叛徒，能給屬下們說說嗎？”另一個看起來很穩重精明的男子問道，他們隻知道叛徒曾是天山派的四長老之一，餘下的一概不知，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來中原。這要他們從何查起？
    “嗯，是應該讓你們知道些事了。”於是娓娓道來。
    天山派至今已經有三千六百年的曆史。
    據說君家祖先從一位仙人那裏得到了一門仙術，可以讓修習之人長生不死，作為條件，祖先要為仙人做一件事，就是在四千二百年後娶一位異世女子並生下子嗣……
    仙人此後消失無蹤，於是君家祖先帶著眉心蓮印到了連綿的雪山之中，隱居避世，修煉仙術。遺憾的是他隻活了五百多歲，死因成謎，蓮印也開始自動擇主。據族譜記載，他在死前依然是中年時候的樣子。
    他的後人於是不再重視那個仙術，能讓人長生不死的言論也視之為神話傳說，再也沒有人能達到君家祖先的境界，很快走上了下坡路。
    有些事就是如此，信則真不信則假。
    幾千年來，君家出現過很多驚才絕豔之輩，在三千六百年前建立了天山派，七百年前的門主君皓天更是天才，他修煉仙術不似前人，而是更注重其中的武術，自創出了君家劍法。
    天山派從此開始穩步成長，正式確立日、月、星三護法，負責輔助門主及門派大事；東、南、西、北四長老，負責門派所有事物，並每十年親自下山尋找健康聰明符合條件的孩子收入門下；十二生肖執法司，負責刑法，這是一個獨立的部門，直接對門主負責。
    君家人開始注重修習武術，大多不再修煉長生之術。那一代君家人通常在一百五十歲左右，君皓天活到一百六十二歲。
    漫長的歲月讓君家人忘了祖先的使命，他們也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過著避世的生活，可不是所有人都會甘於默默無名，尤其是可以經常入世挑選弟子的四個長老。但是不甘歸不甘，卻幾乎無人離開天山派，因為執法司的存在。
    據說執法司有很多種刑罰，但是都不致死——不致死！而有一種最常用，那就是廢掉武功，單單這一條就夠人受的了——苦練數十載，一朝全廢……所以隻有極少數的人敢於叛逃。
    三十年前，老門主自覺時日無多，於是懷著崇敬的心情翻開了塵封千年的老舊族譜，在其中一部赫然發現了令他震驚的祖先遺言：
    “吾君逸，得玉仙垂愛，種蓮印仙根，得長生仙法，銘感五內無以為報，唯有達成玉仙之命，娶三千七百年後異世之女。無奈，吾至今五百餘歲，妻兒卻皆不得長生，吾先後葬四位愛妻，心痛難忍，十數子女數十孫兒皆亡於吾前……今君逸自毀諾言懇求玉仙恕罪，唯望後人替吾達成遺願，娶異世女子，以報仙恩……”
    老門主恍然，原來祖先是自我了結……如此說來長生並非子虛烏有？於是取出那塊刻著仙法的玉石，事實上君家人凡八歲孩童都可以看一眼玉石，將上麵的文字記在心裏，然後就是學習君家劍法。
    開始沒日沒夜的修煉起來，但是他太心急了，資質又平庸，怎麼也看不出玄機所在，不論他怎麼研究，都隻能看到劍法而非仙法……隻得放棄…
    ——他還是要去見祖先的~~~想起祖先那個承諾，忙開始計算，算到距離娶異世女子的時間已經不遠了，於是派出四位長老入世尋找，可是九年後依然杳無音信，而老門主卻不能再等了……在他死後，蓮印出現在長子君無悔的眉心，成為新的門主。
    兩年後東長老傳信說找到異世女子，其他三位長老都回天山複命，唯獨東長老缺席。之後就是門主迎娶中原皇帝的義女佳寶公主，與此同時東長老也突然失蹤，二十年來執法司一直在尋找他，近來得知，東長老可能並未離開中原，甚至很可能藏身於皇宮之中。
    “如此說來，我們此次就是密查那一任的東長老了？”
    “是的，沐陽，所以要低調行事，不能太惹眼了，具體事宜我們到得金陵再行商議。”其實此行還有一個目的，他一直覺得執法司如此長時間的卻又避免大張旗鼓的追查一個叛逃的長老太奇怪，他要搞清楚東長老身上是否還有其他秘密……
    “我等明白！”紮西多吉和孫沐陽異口同聲說到。
    君子騫，也就是三人之首，此時想起了另一個人，那個他沒有見過幾次的、很可能帶著蓮印的弟弟，他還活著嗎？他的心裏非常矛盾，既希望他回來又希望他不要回來……
    ——那兩人的歌聲其實很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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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天氣總是溫溫吞吞，不緊不慢，就像這片土地，綿山細水。
    等雪蓮和雲軒停下唱歌的時候，才發現，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濛濛細雨。
    這樣的景象通常會令人有些鬱鬱……
    雪蓮就是如此，此時他的思緒仿佛飄飛起來，飛的很遠很遠……
    跨越了時空……回到前世所在的世界……
    事實上，近年來他已經很少會想起前世了，也許是最近提取記憶所致吧……
    與這裏不同，前世的氣氛總是緊張而浮躁，環境也很惡劣，氧氣稀薄、尾氣粉塵泛濫、連鳥兒都嫌棄的空氣，油炸的垃圾食品、沒有安全保障的藥劑、催熟的水果……
    那時候的人失去了對自然的敬畏之心，破壞起來肆無忌憚，甚至連自己都不再善待自己，也不再尊重生命，自己的、別人的；
    人們每天生活在壓力之中，不去尋求健康，卻為了一時爽快，抽煙喝酒、嗑藥濫交……往死裏折騰自己，更別提對待陌生人了；
    崇拜金錢，貪圖享樂，期待一夜暴富、天上掉餡餅…仿佛他們生活在童話之中而非現實！肯腳踏實地做事的人反而成了稀有生物……
    長期積壓的負麵情緒得不到解決，就會把身體裏的能量轉化成癌細胞…所以那時候流行癌症。
    思緒拉回，其實他已經開始喜歡這個世界了……
    不論前世今生，南方與北方的人都迥然不同，與南方人的綿軟溫吞相比，北方的人就激烈粗獷多了，就像那裏巍峨的石頭山、無垠的草原、寬廣的大河……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真是沒錯。
    而雪蓮最向往的地方，是在西域和吐蕃分界的連綿不絕的天山山脈（前世叫昆侖），那應該比他前世見過的圖片還要瑰麗震撼人心吧……
    ——————————割一下———————————————————————
    江麵之上煙波浩渺，船速也已慢了下來。
    空氣已經開始轉涼，這場雨後秋天就應該進入尾聲了，這裏畢竟已距離他和師父住的竹林約有八百近千裏了，相差半個季節很正常。
    “這場雨應該不會下很久，明日就能停了。”雲軒對此很有經驗。
    “哦。”隻是這屋裏的空氣有些太過潮濕了，關上窗戶。
    “雪，休息吧，已經很晚了。”回身整理床鋪，被褥雖然都洗過，但還是擔心會令某人不舒服。
    “嗯。”看雲軒用內力把床弄幹爽，有些感動，不用這麼細心吧，他自己就可以的。想起之前雲軒深邃的眼神：“你睡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