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困境】（下）（1）
    將軍營帳。
    孫懿將手搭在顧清泗腰上，煬王本來就不是能睡的人，自然被這輕微的動作惹醒，他回頭，卻見孫懿把玩著自己掛在腰間的那枚翡翠。
    “醒了？”見他睜開雙眸，孫懿輕聲地問道，下巴蹭了蹭對方的耳根——那許久未曾打理的土地早已長出了密麻的胡茬，讓這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看起來多了一份不與年齡相符的滄桑。
    顧清泗轉過身，將頭枕在孫懿肩窩：“前線。”
    前線戰況，著實不容樂觀——這一生一死，早已超出了自己可以掌控的範圍，他無法預料接下去南野會是什麼動作，若是進，自己該怎麼抵擋；若是退，那先前丟失的城池又該怎麼奪回。
    孫懿見他兩眼微腫，想他一定是連睡覺都要想著這戰事的紛擾：“莫愁。”他伸手圈住了少年的腰，微微收緊自己的雙臂，“一定會有辦法的——就像陛下所說，若這南宮珍蠱真是厲害到叫人防不勝防，南宮家族定是這曆史上的霸主——可事實並不是。”
    “我軍如今完全陷入被動，”顧清泗微歎道，“凡事隻能照著南野的行動來，你也知道，這種情形之下，要是敵軍夜半偷襲，這兒根本頂不住——仰青不過是些丘陵，小山小水的，根本不能靠地勢來看問題，”的確，在這種高危的心理壓迫上，將士們用不了多久都會垮掉，“若是這蠱毒傳說為真，仰青失陷，本王必定以死謝罪……”
    “唉，”孫懿伸手捂住了顧清泗的嘴，“不是說好了麼，你我之間就別自稱‘本王’了罷。”
    顧清泗輕笑一聲：“習慣了吧。”
    習慣了。
    孫懿不知為何聽得心口一酸，將顧清泗牢牢圈緊，仿佛下一刻這少年又一次會離自己而去——有時候孫懿也要笑自己，這三軍統領，怎麼像個豆蔻年紀的女娃娃，老在那愛情的泥潭裏手足無措，“泗兒，”他咬著他的耳根，“如果這一回，我回不來了，你會怎樣？”
    八年前，大齊還是大梁，八歲的顧清晚還是個“不識體統”的“霸主”太子，八歲的顧清泗總是悶在書房裏畫畫寫詩，而那時候的孫懿，則是趕著日出練武，刀光劍影，他卻早早地接觸了這一切。因而兩年後，天下暴亂，孫懿作為最年輕的少將，帶領孫家軍為梁恒帝中原霸業開辟出一條血路。
    自小自小，卻也七八年了，未行冠禮的孫懿竟然不知不覺地習慣了戰場的廝殺。驍勇的孫家軍，披靡到竟然可以不損一人奪下城池，而現今這般情形，就連孫懿，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耐活著回紹郡。
    他問顧清泗：“若是孫懿回不來了，你會怎樣？”
    顧清泗微微一愣，“孫將軍善戰天下皆知，這般關卡，定不可揚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若要是真的呢？”孫懿眯起眼，貼住顧清泗的臉頰，“要是，真的回不來了呢……”
    “本王會怎樣？”顧清泗唇角一揚，笑得苦澀，“本王總要納妃生子，繁衍皇室血脈……孫懿！”
    話未說完，孫懿一個翻身死死地撲在顧清泗身上，將其壓得不得動彈。顧清泗到底隻能是個文弱書生，隻能色厲地瞪大雙眼：“孫懿！”
    “哼，就憑你這句話，”孫懿咬了咬牙，“在下倒是要好好愛惜這條命，有朝一日必定準時奔赴煬王婚宴，一睹煬王妃芳容。”
    顧清泗見他這般惱了，倒是好笑地伸手摸了摸孫懿的臉龐：“孫家那麼多代單傳，還真是要毀在你孫懿手上了？”心說孫榭老頭要是知道兒子鍾情於自己還不得氣翻。
    “不瞞煬王殿下，在下一直想讓小妹孫念憐招婿，”孫懿邪魅地一笑，像是早有對策般望著身下的少年，“舍妹成家之後，自然也能延續孫氏血脈，為後代尊‘孫’姓，殿下於孫懿，何必為難呢？”孫念憐小孫懿兩歲，生得很是可人，但不知是受到大哥影響還是過於反感老爸的木訥，念憐自小也是活潑的很，如今這般年紀，身上倒是有了兩分綺曉太後當年的潑辣勁。
    顧清泗撲哧地笑了出來：“孫姑娘星眸明齒，乃一代佳人。本王倒是想著，待著孫將軍成家，不妨將令妹牽線予本王，也算是你我情緣未了——孫丞相一定會同意自己的閨女成為煬王妃的。”
    說的輕飄！孫懿心中一陣顫栗：顧清泗你狠，你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