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環散發著淡淡的微光，仿佛一隻小小的蠟燭，溫暖這方寸間的距離。
    澤嵐低頭，凝視著靠在他懷中的冷月。淡而細長的眉，疏離的睫毛，薄而涼情的唇，披散開來如墨般的長發。也許是光線太過柔和，這樣的冷月看起來倒不如往日那般冰冷，可是依舊是淡然的，無情也無欲。
    看著看著，懷裏的人忽然睜開了眼，原本安靜柔軟的睡顏又變得冷峻起來。他撥開澤嵐的手，握著裂月站起身來，麵上是陌生的疏離，仿佛不認識澤嵐一般。
    事實上，此時的冷月並不十分清醒。他體內的真氣仿佛被抽幹了一般，就連這樣簡單地站著都讓他渾身劇痛，汗流不止，若非有著裂月的支撐，他也許會立即倒在地上。
    “你怎麼了？”冷月的手一離開他的手，情人環的光芒便隨即消失。但是那一瞬間澤嵐還是注意到了他異常蒼白的臉色和額角的汗珠。而且剛剛他的手好冰。他直覺，冷月不對勁。難道剛才跌下來時他受了傷？澤嵐猜測著。
    “我沒事。”冷月的聲音依舊冷淡，即便額前的發絲已被汗水打濕，黏在了皮膚上麵，就連身體也在微微的顫抖。
    澤嵐憑著聲音來源的方向向冷月伸出手去，冷月卻在他的手指觸碰到他的瞬間閃身躲開，“別碰我。”
    澤嵐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沒有想到冷月竟會這麼堅決地拒絕他的觸碰。
    冷月勉強平穩了體內的氣息，他現在的情況不太妙，但是他並不想讓澤嵐知道。說不清為什麼，總之他不想在澤嵐麵前示弱。
    收回了手，澤嵐狠狠一握拳，繼而又鬆開，平靜地說道：“我們從上麵跌了下來，現在要找找出去的路，但是這裏太黑了。”
    冷月右手探進懷中，摸到一支燃尾，想了想又換了一個瓷瓶出來。以他現在的狀況，怕是無法用內力點燃燃尾的，那就隻好用輝夜粉了，雖然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澤嵐聞到一股清淡的芬芳氣味，然後就看到黑暗之中一道隱隱約約的亮光正從冷月手中的那個小瓷瓶中擴散出來。慢慢地，這亮光越來越多，附著到了兩壁之上，整個空間都亮了起來。
    他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神奇的東西，看那瓷瓶的樣子，想必也是出自那個小六之手。可是澤嵐並沒有時間去關注這奇異的藥粉，他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冷月的臉上，那張臉上沒有半分血色，就連唇都是白的。
    “你受傷了？”澤嵐忍不住上前抓住冷月的胳膊問道。
    冷月皺眉，他現在全身乏力，連掙開澤嵐的氣力都沒有了，隻能皺著眉微喘著說道：“放開我。”
    澤嵐看到冷月臉色那略帶痛苦的神色，心中原本的怒火頓時就消散了，他情不自禁地鬆開了手，語氣也放得溫和起來，“我剛剛弄疼你了吧，你是不是受傷了？讓我看看好不好？”
    說著，澤嵐再次握住冷月的手腕，隻是這一次，他的動作很輕，帶著溫柔的嗬護。他試探著冷月體內的真氣，可是卻感覺他體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然後他又嚐試將自己的內力輸入到他體內，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冷月的體內仿佛有一個巨大的黑洞，將他的內力猛吸了進去，然後又消失得毫無蹤跡。澤嵐隻得收回手，“讓我扶著你走。”
    冷月不解，眼前的這個人，有時候好像很霸道，有時候又好像很溫柔，讓他好生迷惑。就好像現在，他說要扶他，聽起來很溫柔，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命令。
    “不用，無妨。”冷月的視線越過澤嵐，停在了他身後的洞壁之上，“牆上有畫。”
    澤嵐轉身，順著冷月的目光看去。的確，洞壁之上繪著壁畫，筆觸細膩，惟妙惟肖。
    澤嵐還是不顧冷月的反對伸手扶住他，兩人來到壁畫前，細細觀看起來。
    冷月無力反抗，便也隻能任由澤嵐扶著，可是心中卻不怎麼高興，他不喜歡自己這樣軟弱的模樣。尤其是在澤嵐麵前，至於為什麼，他也不知曉。
    此時，在大長老的住處，一個白衣人正單膝跪在地上，稟報說：“屬下無能，沒能從大祭司手上將那二人搶來。他們逃入了禁地之中，屬下不敢擅作主張進入禁地，還請大長老責罰。”
    “他們二人進了禁地？”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問道，他就是那人口中的大長老。
    “是。屬下親眼所見。”
    老者縷著胡須歎道：“這大概就是天意吧。”雪國的浩劫將至，希望這些異國人真是預言中的救世主，可以解救雪國免於滅頂之災。
    牆上的壁畫十分特別，不同於冷月和澤嵐以往見到的任何一幅。整個畫麵都是白色與藍色交織在一起，讓人仿佛置身於冰雪之中。
    畫麵之上，一群白衣人正和一群黑衣人交戰。
    “這些穿著白衣雪發藍眼的是雪族人，這些穿黑衣的是烏衣族，他們是雪國的兩個民族，聽烏卓烏爾說兩族之間的關係並不好。”澤嵐向冷月解釋著。
    兩人順著壁畫往前走去，這場戰爭的結局是白衣的雪族人大獲全勝，而黑衣的烏衣族則死傷慘烈，遍地都是他們的屍體。戰勝的雪族人將烏衣族人屍身的腦袋砍下，然後再挖出眼珠，用冰封起來。
    “戰爭。”冷月看著那些被冰封起來的無眼頭顱，神情有些戚戚。他曾聽小八講過，雪國人處置犯人的方法很是特別，他們會將人的頭砍下，然後再將眼睛剜去。因為他們相信眼睛是靈魂的出口，若是失去雙眼，靈魂就會被永遠地鎖住，無法通過往生之路，便進不了輪回，得不了重生。
    雪族人將那些剜去雙目的頭顱冰封在了一處，因為烏衣族人死傷眾多，那些頭顱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無數空洞的雙眼掩在冰山之中不知看向何方。
    此役之後，烏衣族人元氣大傷，退居到了偏遠的雪國邊境，而雪族人則高高在上，掌控著雪國的一切。
    “烏爾說過，烏衣族在雪國中地位極低，想來，可能與這場戰爭有關吧。”澤嵐語氣平淡，身處王室的他，早已見慣了太多的廝殺。
    輝夜粉有限，看了眼前方深不可測的黑暗，冷月還是從懷裏取出了一支燃尾，遞向澤嵐，道：“以內力引燃。”
    澤嵐接過，就見這是一直十分特別的響箭，沒有引線，樣子也和一般的不同。他按照冷月所說，催動內力，果然，就看到響箭的一端燃了起了，成了一支小火把，這火焰看起來應十分持久，不知道是用何物做燃。
    “這叫燃尾，是小九做的。”冷月不清楚自己為何要向澤嵐解釋這麼多，隻是看到他微揚起眉梢疑惑的樣子就脫口而出了。
    “嗯。”澤嵐微微一笑，扶著冷月，二人借著燃尾發出的光亮，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