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液順著澤嵐的右腕流下，錐心的疼痛讓他立刻就清醒過來。
    澤嵐冷漠地站起身，無視身下長發鋪了一地，胸膛泛著月光的少年，隻從齒間擠出了一個字：“滾。”澤嵐的眼變得深沉，一絲淡淡的紅光閃爍其間，那是嗜血的表現。
    簫簫咬咬牙，眼神怨恨。該死！明明馬上就要成功了，沒想到竟在最後關頭出了岔，簫簫心中憤憤。
    澤嵐眼神陰冷地看向仍坐在地上的簫簫，右腕的疼痛還在繼續，血滴答著落到地上，迸出一朵朵殷紅的花。
    簫簫抬頭，刹那間就被澤嵐冰冷的殺意凍在了那裏。簫簫拽緊身上的衣服渾身發顫，骨節用力到發白，連呼吸都透不過氣，隻能被那殘酷的殺氣片片淩遲。不，這不是人會有的眼睛，這是來自地獄的修羅，嗜血，殘忍，瘋狂得想要毀滅一切。
    簫簫倉惶起身，飛也似的逃出了東閣，生怕晚了一時半刻，就被身後的惡鬼吞食。
    澤嵐強忍經脈中翻滾的疼痛，他知道這是發作的前兆。逆日訣之所以稱為魔功，就是因為它的修煉之術全部都是反其道而行之，如此雖可武功大進，帶來的後果卻是日漸嗜血。那種對於血的渴望，隻有血才能夠平複。這也是柳生那麼擔心的原因。
    “信。”澤嵐低低叫了一聲。
    “屬下明白。”澤嵐一個眼神，司徒信便可會意。對暗處的影衛做了一個手勢，不一會兒，就有人帶了二十個人進來。這些人全部被黑色布袋蒙著頭，手腳都被鎖鏈銬著。
    簫簫出了東閣，卻並未走遠，而是鬼使神差地找了個易於藏身的地方巧妙地躲藏了起來。殺手的直覺告訴他，瀾王府內即將會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果然，片刻之後，就有人押著一群人走進了東閣。
    簫簫似乎意識到了接下去會發生的事，心中頓時生出了怯意，可就在他猶豫著是去是留的時候，東閣之內傳來了淒厲的慘叫。簫簫心頭一顫，再想離開已經來不及了。那慘絕人寰的叫聲不斷地從牆內傳出，刺進他的耳膜。簫簫捂住雙耳痛苦地蜷起身，這種聲音，他知道。那是活人被生生撕裂的慘叫，他一輩子都忘不了。他後悔了，他應該在身體本能地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就堅決地離開的。這聲音是這個世界上他最不能忍受的東西。他可以忍受一切非人的折磨，卻獨獨不能夠忍受這被撕裂時發出的慘叫。
    那些他一直不敢去回想的畫麵從記憶的深處爬出來，血淋淋地一格一格地回放，他隻覺頭痛欲裂，曾經那種痛苦到窒息的感覺又一次回來。恨意鋪天蓋地，洶湧如潮，簫簫像一隻被奪去孩子的小獸，眼中滿是淚水和瘋狂的憎恨。
    簫簫雙手緊緊地抱著頭，尖叫就要衝破喉嚨，忽而後頸一痛，緊接著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再次醒來的時候，簫簫已躺在了他在西閣的床上。雙眼空洞地望著房頂，屋內是一片死寂。
    許久，他才找回呼吸的頻率，伸手摸摸還在隱隱作痛的後頸。轉過頭，他才發現原來屋內還有一個人。黑色滾銀邊的侍衛服，麵容冷峻，不是司徒信還有誰。
    簫簫躺在床上，一時間竟失了言語。
    “以後不要再靠近東閣。”說完這句話，司徒信就離開了。依舊沒有看簫簫一眼。
    簫簫張了張嘴，卻沒能說些什麼。不論出於怎樣的原因，他救了自己。
    若不是他及時地把自己劈暈，下一聲慘叫也許就是自己所發出來的了。可是，他又為了什麼呢？總不至於連他也是夏玉傾的人吧。想到夏玉傾那妖精般蠱惑人心的本事，簫簫再度憤恨，總有一天，他要會不得好死。
    不過馬上，簫簫又笑了，嗬嗬，“司徒信。”
    發泄過後，經脈中翻滾的疼痛終於退去。剩下的隻是難以言說的空虛和疲憊。澤嵐躺在冰冷的地麵上，周身都是鮮血和屍體的碎塊。情人環流溢著詭秘的金光。
    發作越來越頻繁了。自己離成魔的那一天，應該不會太遠了吧。據說修煉逆日訣的人到最後會神智全失，淪為嗜血麻木的魔頭。
    每當這種時候，他就會愈加地思念起冷月。因為這種感覺，像極了那長跪在巔雲峰下的那時。絕望。可是他不後悔，他從沒有後悔過修煉逆日訣。因為想要冷月的心，勝過了一切。
    相思蝕骨的時候，他是痛並快樂著的。因為這是他愛著的證明。看著腕上的手環，他笑得有些齷齪，他知道，冷月一定能夠感覺到他的痛苦，既然有人陪著，那麼更痛一點又有何妨呢。
    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