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你們的狗頭！”
    “看什麼！”
    “看我嗎？我知道我很帥。”嚴延拿起手上的綁著哨子的繩子狠狠打在一個頭發寥寥的腦瓜子上，“說你屌，你還特麼屌，全隊就你掉隊你知道嗎？”
    往人小腿一踢，嚴延眼神狠了，“站了那麼多天，讓你瞧著你前麵人的後腦勺，懂嗎？”
    嚴延帶了一個星期新兵，沒有一天不罵自己隊的新兵，嘴上永遠不離難聽的話，他隊上的新兵都特別怕他，隔壁的幾個排長還經常過來湊熱鬧看著嚴延罵人就傻笑。
    隔壁空位整齊地走來了一批人，嚴延掃了一眼，終於轉移了注意力，隊裏的人都偷偷地歇了口氣。
    “李狗蛋，又過來拉歌啊？”嚴延走出隊伍，往空地上隨便一坐，帽簷稍稍抬起，眼睛迎著刺眼的陽光眯著，“今天這群兵蛋子不聽話，我還想著罰他們跑上幾公裏。”
    被叫李狗蛋的其實是嚴延隔壁排的排長，以前是跟嚴延一個班走來的，大家都知道在軍營裏他們交情算最長，李狗蛋真名很文藝，叫李旭佟，嚴延看著他那滿是溝壑的黑臉永遠叫不出那麼文藝的名字，經常狗蛋狗蛋地叫。
    李旭佟讓自己排的原地休息，走過來迅速把嚴延帽子拿下，用手抓了一把已經濕了的頭發，“延子，今晚去喝一杯不？”
    嚴延對於李旭佟這種行為見慣不慣，兩手往地上一撐就著坐著的姿勢，長腿往上一勾就踢了李旭佟屁股一腳，李旭佟見好就收，把軍帽端端正正地給嚴延帶好。
    “今晚不行，我去辦公室給我媽打個電話，還要寫一封信。”
    嚴延眯著眼，陽光灑在他黑亮的瞳孔上，有汗從他帽簷下滑過臉頰到他尖尖的下巴，李旭佟轉開了視線，突然感到喉嚨有點哽塞，“那我等你寫完再去，難得明天不用帶兵。過兩個月……”李旭佟突然頓住，心裏有點說不上的感覺，像是有點酸，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嚴延，眼睛有點轉不開，“延子……”
    “啊？”嚴延像是突然回神過來。
    李旭佟有點慌張地說著沒什麼，聊了幾句大概就是讓嚴延晚上早點睡然後帶著自己排的兵走到別的地方訓練去了。
    “你們站半小時，如果站的好，休息十分鍾，隻要有一個人動，就給老子去跑連鳳山，跑十次！”嚴延那鋒利的眸子把全隊人嚇壞了，有幾個膽子肥的兵蛋子心裏十分不爽嚴延，可惜又說不出如何去反駁嚴延，說不定還會被趕出隊伍，說到底虧的還是他們，來這裏訓練的都是十八歲十九歲的孩子，家庭條件說上很好的可能沒幾個，一般都是家庭條件一般書又讀不好的才來這大鄉裏參軍。
    嚴延說完就坐在幾米遠的樹蔭下，軍褲把他兩條長腿裹得十分修長，兩腿一盤起來，褲腿拉上露出了與曬一夏天的手臂不一樣的皮膚，白的如雪。
    晚上嚴延去了辦公室，辦公室守門的是一個退休的兵人，聽說年輕的時候很厲害可惜斷了一條腿，還沒滿退休的年紀就早早退到下麵，卻又不肯走人離開兵營。“延子，又給你媽捎電話啦。”
    “是啊，白叔。”嚴延難得溫和地笑了笑，“有我信嗎？”
    老兵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沒有喔，我明天再幫你去信站那看看。”
    “這樣啊，不用了，您幫我留意一下就好，不用特意去了。”嚴延低了低帽子，說完就走到電話那個房間關上了門。
    老兵看著嚴延挺拔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而房間裏的嚴延坐了好幾分鍾才撥打了那頭的電話。
    “媽。”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
    “哦，延子啊，你錢我前天收到了。”
    “嗯，那就好。”
    “等我一下。”
    電話那頭傳來了麻將碰撞的聲音，這一等並不久就真的那麼一分鍾。
    “延子啊，你還有事嗎？”
    “沒，沒事了。”
    “那媽掛了啊，啊——你等等我還沒摸牌呢！”
    電話那頭聲音斷了，傳來了忙音。
    嚴延放下聽筒後，又一絲不苟安安靜靜地坐著，坐了幾分鍾才走出房間。
    回到宿舍，嚴延開了台燈，坐在桌子前，拿出了櫃台裏的鋼筆和墨水，台燈亮黃色的燈光罩著他又長又濃的睫毛，他打開信紙，在第一行那裏寫道：
    封子域，最近還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