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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4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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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約是二更時分,整個小鎮下起了蒙蒙細雨,這時候連更夫都早早的準備回家,仿佛一切都隱入墨色之中。如果不是遠處蘇州河邊的垂柳輕輕的晃動,今夜似乎也不過是和無數個夜晚一樣無奇,但一切已經在夜色中悄然流動。
     這裏是清平鎮,鎮上有一條河,一條不管從樣子還是名字上都不像是屬於這個平凡的小鎮上的河,蘇州河。這裏距蘇州約有千裏,也許它隻是蘇州河的一條支流,本應有自己的名字卻偏偏不願放下執念,而執念太深便成魔障,於是不知從何時起,蘇州河就這樣叫開來。
     蘇州河邊的垂柳在河邊站了有多久,也許就連鎮上最老的老人都記不得,人們隻知道歲月在它的身上刻下一道道劃痕,它的身軀好似要龜裂開來,可終究樹皮緊緊地抓住軀幹。而此刻的這顆古老的柳樹上斜斜的躺著一個人。
     肖楚不記得自己究竟跑了有多久多遠,他隻記得從他發現自己中了計又勉強接了吳潛一掌後,他的功力在漸漸流失,已經有一個時辰了,再不找個地方躲起來起來,就算那些不入流的殺手不追來,這次的任務也怕是難以完成。肖楚深吸一口氣,盡力把真氣凝結,重新係了一下身上的包袱,擦去嘴角的血跡,在黑暗中看著整個小鎮的布局。
    
    
     雨越下越密,蘇州河上泛起一圈圈的紋絡,遠處的拐角處出現一輛馬車。
     密集的雨絲打在馬車上形成一朵朵暈開的水花,接著便連成一片,再也難分你我,雨水沿著馬車蓋頂滑下低落到地上的淺淺水窪。
     馬車的簾子忽然從裏掀開,從車內探出一個麵容清秀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她衝著馬車外的車夫喊道:“李大哥,快點,這雨怕是要越下越大,外麵天氣又涼小姐身體不好可別著了涼。”
     車夫回道:“小年姑娘,知道啦,隻是路上到處都是水窪,我隻怕讓馬車顛簸驚了小姐。”
     說完車夫還是加快了些速度。
     小年回到車內,放下簾子,馬車內一下變得暗下來,小年對著黑暗中的一個人影道:“小姐,雨天不好走,您再忍耐一下吧。”
     “不礙事的,況且天色又這麼晚了,咳咳,小心些是應該的。”“小年,你把簾子掀開吧,進來些涼風透透氣。咳咳”黑暗中的人因為不斷地咳嗽輕微的顫了起來。
    
     馬車內的羸弱的少女是小鎮上季府季辰翁的千金季畫涵,季畫涵雖已到出閣的年齡,卻因為體弱多病遲遲沒有嫁人。
     “小姐,這可使不得,你身體本來就不好,怎經得住涼風啊。”小年扶著季畫涵焦急的說道
     “我這身子,我還不知嗎,你去吧。”季畫涵把身子倚到車廂上,閉著眼睛。
     小年看看她隻好去掀開一點簾子,隨即便是一陣混合著雨絲的清風灌入車內。
    
    
     肖楚看著越駛越近的馬車,心想,此時再不行動不說機會難在,隻怕是逃不掉了。心中了然,肖楚便施展輕功,縱身跳下柳樹,隨即便隱入把車底部。
     馬車晃了一下,車夫啐了一口:“這路還真不平。”
     車底的肖楚聽此才鬆了一口氣,暗想,這一掌真是挨得不輕。
    
     馬車漸漸駛到一個大宅門前,隻見門外早已站著恭候多時的老管家,他看見馬車便回頭對身後的小廝說:“快,告訴老爺,小姐回來了。”說完自己便迎了上去。
     馬車的簾子掀開,小年先跳了出來,對老管家說:“福伯,我來扶小姐吧。”說完回頭對著馬車內說:“小姐,您慢些,出來時踩著墩子。”
     隻見馬車內伸出一隻纖纖素手,手腕上戴著一串紫色瑪瑙珠子穿成的鏈子,接著便見季畫涵裹著裘皮披風從馬車中出來。季畫涵雖然身體消瘦卻長著一張美人臉,漆墨一般的頭發更將那張有些蒼白的臉映的如雪一般,可卻也不顯得突兀。也有不少風言風語說季家小姐褔薄,活不了多久,可憑著季家殷實的家底和季畫涵的容貌,來提親的人卻也是絡繹不絕。
     小年扶著季畫涵,身後跟著撐著傘的小廝,季畫涵看見福伯蹙了下眉說道:“福伯,您年紀大了,以後這種事就讓他們來做,您也要注意身體,咳咳。”說完便咳了起來
     “小姐,您趕快進屋吧,老爺還等著哪,這是我的本分,況且不讓我來我也不安心哪。”他家小姐自小身體不好,自己更是看她從小長大,雖說主仆有別,可自己心裏還是把她當自己兒孫來疼愛。說完便對著趕車車夫說:“李全,趕快把馬車趕到後院去。”“小年,快扶小姐進府。”
    
    
     季畫涵到了廳堂見到廳堂上翻著書卷的季辰翁便叫道:“爹。”
     季辰翁見她進來,放下書卷便說:“何必這麼急,明天回來也是一樣。你看這雨。。。”
     小年插嘴道:“老爺,這不是小姐思家心切麼,小姐在外也一直記掛著您和夫人呢。”
     “就你多嘴”季畫涵略略嗔道。
     季辰翁聽著這話笑開,說:“還是要多注意自己身體啊”
     “娘已經睡下了吧?”
     “嗯,我告訴她你明天早上到,要不然啊,她今晚怎麼睡得著。”
     廳外的婢女端上來一碗薑湯,小年接下後便放在桌子上,季畫涵拿起勺子,輕輕攪拌兩下,舀起一勺,吹了吹熱氣便慢慢喝了起來。
     季辰翁對廳內的眾人說:“時間也不早了,都回去歇著吧。”“小年,等小姐喝碗薑湯便趕快讓小姐睡下吧。”說完便起身對季畫涵說:“畫涵,明日記得給你娘請早安啊。”
     “是,爹,女兒知道了。”季畫涵不緊不慢的喝著那碗散發著熱氣的的薑湯。
    
     季府後院,李全把馬車趕到車廄,結下韁繩,拉著馬到石槽裏吃些草料,係下韁繩在柱子上便向下人房走去,今天可真是有些累,小姐看起來弱柳扶風,脾氣有時候還真是固執啊,非要半夜趕回來。他想著,離開馬廄。
     停在一旁的馬車底,肖楚此時也幾乎到了極限,他有些費力地從車底出來,躍上牆頭,身上暗紫色的衣服此時也成為隱沒在夜色中的有利條件。他掃視著這個不算闊氣卻有著幾分文雅的院落。
    
     深秋時節,簾外的雨卻越發下個不停,雨打梧桐,又添新色,從葉子上滴落的雨水彙到一起,被庭院裏的石磚割開,夜越發的黑,隻留下幾盞守夜燈在黑夜裏默默承受著夜色的侵蝕。
     季畫涵躺在床上,此時約是四更吧,再有一更府裏的下人們就該開始一天的伺候了。季畫涵翻了個身,接著從床上坐起來,撥開簾子,朝門外叫了一聲:“小年”回應她的卻隻是雨打梧桐的寂寞。
     季畫涵靜靜地聽著,過了一會兒,她自己起身朝著房間的桌子走去,她摸索著坐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花茶,這花茶不知又是那個大夫開的,總之是要養她的身子。她喝了一口茶頓時覺得一股馨香沁入心脾。
     房間裏依然是靜的,直到一陣陣低不可聞的聲音有節奏的出現“咚咚,咚咚咚。。。”,季畫涵站起身來在黑暗中朝著一幅字畫走去。那是一幅春景圖,綿綿的春雨伴著細細的和風,雨絲也因此折了腰,遠處是點點千家萬戶,在這春雨時節裏伴著河邊的楊柳,蒙著一層青色的薄霧。旁邊題著兩句小詩“小雨纖纖風細細,萬家楊柳青煙裏”。季畫涵把畫掀開,屈起纖長的手指敲擊著牆壁“咚,咚,咚”,停頓了一會兒,便見那麵無奇的牆壁漸漸向兩邊退開,季畫涵上前一步,消失在那麵牆後,一切又恢複平靜,隻聽門外的雨聲更響。
    
     季畫涵沿著熟悉的路一路前行,直到看見熟悉的光亮。這間屋子看起來像是一間書房,隻是四麵牆壁都有一盞極亮的燭燈,而書桌的正中間還放著一顆被供起來的夜明珠,整個房間頓時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氣氛。
     季畫涵看著書桌邊的人,輕聲叫道:“義父。”
     “嗯,回來了。”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書桌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走來。
     男子從陰影裏走出,他的眉不像一般男子那般英氣卻更添了許多溫和,他的眼睛仿佛永遠是波瀾不驚般的平靜,挺立的鼻梁,略薄的嘴唇卻又給這張臉龐抹上幾分薄情的味道。然而最讓人驚奇的卻是他的頭發,男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又幾,頭發卻是黑白兩色交錯,緊緊的糾纏在一起,最後以一條青色的綢帶隨意的束起,兩邊些許垂著。
     男子看著有些單薄,身材顯得更加欣長,他穿著一件青色的長衣,麵上帶著幾分笑意,給那張平凡的臉上增了幾分色彩。
     “這次出去怎樣,好玩麼?”男子笑問。
     “義父,畫涵無用,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我甘願受罰。”季畫涵單膝跪下。
     “誒呀,你怎麼還是這樣啊,我都說了多少年了。”男子連忙把季畫涵扶起,“不要老是叫我義父義父的,我這張臉,八年前帶著你在外,還能勉強算得上“父”,如今你以年滿十八,我們走出去看著也不過是兄妹吧。你這一聲義父,可真是。。。嗬嗬。。。”。
     “可。。。”季畫涵遲疑著。
     “不是說了嗎,叫我蘇牧就好嘛,反正這裏的人都這樣叫。”男子不介意的說道,“還有啊,我告訴你關於九龍草的事情不是要你去找啊。那個東西啊,有就吃沒有就算了,命啊,就是這種東西,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容易失去。”
     “可是,義。。。你的病。。。”季畫涵皺著眉問道。
     “哈哈,隨緣吧。。。現在的生活我很喜歡,就算死在這裏,也還是不錯的嘛。再說了,這個世上想我死的人還少嗎,就隨了他們的願吧。”尤其是那個人,不是恨不得將我的血都吸幹麼,嗬嗬。蘇牧有些寂寞的笑了。
     “小涵,說點有意思的事吧,這個小鎮雖好,隻是也太過平靜了,每天最“血腥”的暴力事件也不過是西街二狗子他娘對戰東街的豬肉李子。唉,雖說也很有看頭,可是。。。”蘇牧有些無奈的說著。
     季畫涵腦中想起清平鎮上的這對活寶,也不禁笑起來,“我看他們兩個不過是願打願挨,李子喜歡二狗子的娘親,有誰不知道,嗬嗬。也好,這樣總算有個照應。”
     “嗯,這次出去沿途聽到的還是那些老樣子,自從多年前秦沐風消失,楚天教被滅,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行事越發可憎,與他們口中的邪教又有什麼區別。”季畫涵想到此處,柳眉也皺起來。
     秦沐風啊,你看你,走了之後,武林卻越發亂起來,倒不如你這個魔頭在呢,嗬嗬。你好像又贏了。蘇牧的心好像被一枚金針刺著,明明看不見傷口,卻真的痛徹心扉。
     “不過,江湖上卻出現了一個夕影樓。”季畫涵仔細的回憶著。
     “嗯?夕影樓。”
     “嗯,據說他們無論黑白,隻要你出得起價錢,說得出讓他們接受的理由,他們就會幫你完成你的要求,而且至今從沒有失過手。”
     “哦,他們倒是精明,理由接不接受由他們決定,倘若不想接下生意,隻需以這樣的理由交出,既可以名正言順又不會失了麵子,還真是精明。”
     “話雖如此,可他們卻也不是你想的這樣,據說,金算門的金門主被殺就是他們所為,而且價錢隻有一兩銀子,理由是。。。”季畫涵笑著說。
     “什麼?”蘇牧有些好奇的問著。
     “嗬嗬,理由是他太摳門。據說是個賣豬肉的買下他的命,因為金門主去過他肉鋪卻沒有給錢。嗬嗬”
     “哦,這倒有意思,那個金胖子,整天盤算著賺錢卻又吝嗇的要死,難怪連個賣豬肉的都看不過去。”
     “不過,夕影樓卻也殺了少林德高望重的慧能大師。”“可這樣一個黑白兩道都得罪的組織卻沒有遭到滅門。”
     “那是自然,這樣一個六親不認的門派才能走的更遠嘛。”蘇牧意味深長的說著。
    
     “呃。。。蘇牧,我們還要在這裏多久?”
     “不知道,也許很快,明天?也許,永遠也不會。”蘇牧看著桌上的夜明珠輕輕地說道。
     “可你的病,。。。還能撐多久呢。。。”
     “嗬嗬,我也不知道啊。”
     “其實在這裏挺好的,季老爺和季夫人雖然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我卻真的願意給他們盡孝道。”季畫涵有些不舍的說著。
     “你啊,怎麼不是呢,你要記住,你就是季畫涵,從來都是。”蘇牧的手指纏繞著一縷頭發笑得雲淡風輕,緩緩地說著,好像要把它刻在季畫涵的腦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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