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看著手中的紙條在蠟燭下化為灰燼。
    北朝地勢險峻，前有南朝後有突厥。南北朝衝突不斷，突厥又年年來犯，此時和突厥結盟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借地突厥，這年冬天，突厥將繞過北朝直取南朝，南朝定會措手不及。
    突厥滿載而歸，南朝被劫，北朝受益，真是好算盤。
    北朝皇帝左銘，突厥王克什爾勒不是傻子，北朝借出地勢險要的深穀，一旦有異動，可令他們立刻斃命。突厥則被允許踏入北朝領地，若北朝言而無信，則
    直取京都。
    我擦了一下手，這樣的盟約本身危險非常，本不可能達成，然卻有極大的利益，更何況。。。。進言的人是我，談判的人也是我。
    我理理衣服，笑了，起身出門，一錯間，我看向門邊，鏡子裏的人麵目平凡，卻
    笑如蛇蠍。
    今晚我要赴一場宴。
    皇家夜宴並不稀奇，興之所至或有要事商談，這本是地位所賦予的權利。
    站在走廊裏，看近處燈火明滅，雖說是宴，卻隻有那麼幾位謀士，大半夜被叫來，聽說是有事商討。而我身為謀士之一，今晚倒與我無關，皇上向來寵我，況且，我早睡的習慣，他們是知曉的。
    所以，沒人會懷疑。
    前麵有人走來，李毅，一位小官，也是參與者之一，此刻笑得有些紅光滿麵
    “趙大人想出如此妙計，定打的南朝落花流水，下官佩服。下官在這兒恭喜趙大人即將高升，大人不過弱冠便位及副相，前途無量啊。”
    我微笑頷首，如果此計成功，北朝皇帝將左銘拜我為副相，想我不過二十有一就得如此高官，確實可喜。
    不過
    “李大人說笑了，南朝慕凜不過區區十五便拜丞入相，趙某佩服。”
    “趙大人身份高貴，那慕凜算什麼人，不過就是一賣笑男寵，想必是床上工夫甚好，才得那南朝庸君賞識，大人怎可與他相比。”
    李毅說的是一臉鄙夷。
    的確，聽說慕凜麵若桃李，深得南朝皇帝劉沉風寵信，夜夜留其宿宮中，親自賜字袖蝶不說，還搭建滄海閣供其休憩，並拜他為相，更有甚者，說他二人常於大殿朝堂上眉目傳情。
    我挑眉，“說的是。”
    他又衝我一拱手，“大人初來乍到時，出口成章，篇篇錦繡，字字珠璣，一語驚四座，實乃大才。”
    “李大人客氣了。”
    二人談笑間，聽見一低沉的聲音道，“趙凡”
    我回身，看見一人長眉入鬢，目如星辰，忙拜下，“陛下”
    北朝皇帝，左銘。
    一雙手扶起了我，抬頭，撞入左銘的眼，光華流轉，深不見底，正定定地凝視著我，不禁又低下頭。
    “趙卿大才，卻隻能屈居謀事之位，朕替你委屈，可惜你來日不多，空有一身才華，實無根基。待突厥成功，朕定將此事公於朝廷之上，讓那幫大臣心服口服。”
    “謝陛下。”又是大才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他笑了，風流倜儻，不知迷煞多少姑娘的芳心，而後，他的手伸出擒住我的，手指修長溫暖，輕掃我的掌心。
    我心下蹙眉，忍不住掙了掙。一年前他收留了我，徹查我的背景，與我相談後，發現我可堪大任，於是把我引薦到朝上。一開始君臣有別，但最近，倒越來越熟稔了。
    感到一口熱氣吐在耳邊，我心下微惱，回頭瞪他。
    絲毫不以為意，“趙卿。”手自然的拍了拍我的背，像給一隻貓順毛，又親昵地蹭蹭我的肩膀。
    我歎氣，不覺軟了下來，他的意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摸摸臉，這張臉，居然還有人感興趣？
    何況那人還是皇帝。誰知道又是搞什麼鬼。
    抬頭，發現他一直注視著我，目光莫測，“朕不強迫你”，挑起我的一縷頭發，複又笑的自信，“朕會讓你明白。”說罷，轉身離開。
    我看著那縷發絲輕輕落下，纖細柔順，根根如絲。抬眼，他修長的背影漸遠，步履穩健，自有一股氣勢。如果是女人，我一定跟他上床。可惜，我搖頭，他怎麼偏偏對我有興趣。
    又待了一會，起身告辭。畢竟，明日是突厥過峽穀的日子，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回到府中，我理理資料，左銘對我的信任已是足夠，這些機密文函皆任我取拿，從不過問，又對我的計策推崇備至。士為知己者死，他無疑是個好知己，如果我是士，定為他死。
    撐著下巴，其實我也並未辜負他的信任，機密文翰，我是能不看便不看，反正核心也不在此。至於那些計策，我隻是迎合他而已，若非他有意，我有怎能進言成功？
    我笑笑，看著閃爍的燭火，耐心等它燒完半柱。
    燭煙嫋嫋中，我拿了左銘給的令牌和貼身匕首。南朝皇室的藥真好用，府中所有人都被放倒，我穿過庭院，理理小廝衣服的領子，走出後門。
    呼出一口氣，看它在北方的冬天變成細小的白霧，相信突厥明日遇害，克什爾勒大怒之下定會直擊北朝，又得知左銘心腹謀士叛逃，追尋無果。。。。。。
    疾步從大街上穿過，像半夜被打發出來買酒的小廝。
    左銘，這樣的情況，你會怎麼辦？克什爾勒一直想南下中原，這無疑是個好借口。人是在北朝出的事，而對方的首領又有意誤會。。。。。。真是
    有口難言
    到了城門，找到一小兵，現了令牌，比了個手勢，臉上表情一肅。他立刻行禮，打開城腳暗門。我點頭示意，彎腰走了出去。
    城郊的空氣似乎輕鬆了許多，壓抑的情緒爆發，我有些雀躍，無法遏製的開心起來。繁星綴滿夜空，像不滅的燈火。。。。。。
    沉風。。。
    心底湧出一陣暖流，隻是想到他，想到已經一年沒有見到他，便恨不得化身為風飛向南朝皇都，呆在他身邊，生生世世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