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侯府，那寂寞的簫聲徹夜悲鳴。
    公子無情，雪衫烏發，無腿行千裏，千手不能防，他麵容清俊，眉宇間有化不開的憂愁。此時的這個慘綠的少年對月寂寞吹簫。他簫聲陣陣，淒婉憂傷。他在此吹了很久都不曾停歇。
    他不再去翠新村喝酒，他每日隻在神侯府靜靜地等待著。他希望可以聽到那個女子的消息。
    金劍林邀得對著鐵手說道：“二師叔，公子他已經吹了很久了。”
    銀劍何梵點頭：“公子是在為漓姐離開一事傷心。”
    鐵劍陳日月臉上有些擔憂：“二師叔，公子再怎麼吹下去身子會吃不消的。”
    鐵手歎了一口氣拍了拍他們幾個的小腦袋笑道：“你們幾個先去睡吧，我去勸勸大師兄。”
    四小劍童一離開，鐵手便走進無情，無情簫聲止歎了一口氣：“這是她最喜歡的曲子。”
    鐵手歎氣說道：“她也曾說過，她不喜歡你吹得太過悲涼。她說過她希望你開心。”
    無情幽幽一歎：“她現在還是如此的希望嗎？”
    “當然。”鐵手肯定，“你是最了解她的人，又怎麼會不知曉呢？你不也曾說過她的心是極容易軟的。大師兄是她最在意之人，她亦是不會氣你、惱你太久的。你知曉她舍不得。”
    無情歎道：“心軟之人，也有心硬之時。若這是她給我的懲罰，我願意等她，直到她肯原諒我。我會一直等。”
    鐵手說道：“小漓對大師兄的情，我們所有人都明白的。小漓定會回來。”
    無情卻說道：“我這幾日派出去的探子沒有半點漓兒的消息。我知曉她躲起來了，卻不知她躲著這一般不留痕跡。不讓我知曉她安好。”
    鐵手安慰道：“小漓一向倔強。等她氣消了，自然會回來的。”
    無情低下頭淡淡地說道：“二師弟，你去歇息吧。我想再看一會兒月。”
    鐵手微微歎息，便離開了。
    無情神色淡然，靜靜凝視著明月。
    她是否也才看著這一輪明月？
    她是否也如同我思念她一般的思念我呢？
    無情放下手中的簫，從懷中拿出一個藍色的金步搖，上麵綴著茉莉花模樣的花鈿。她曾說過最喜歡藍色和茉莉。這是他親手做的，希望可以親手為她戴上。
    他們相伴十餘載，從未長久離開過彼此。
    但今日一別，又不知何時能夠相見。
    你又為何不聽我的解釋。
    連雲寨上
    戚離憂拿了酒到幽靜的地方靜靜地一個人喝酒賞月。
    她癡癡地看著月，想起了那一年他們一群人在中秋節賞月的日子，那一日追命在言語上不慎惹惱了她，被她追著整個神侯府跑。那是他看著她笑，清冷的眼中帶著化不開的寵溺。他對她總是有著淡然的微笑，像是冰雪消融一般美麗。
    他們為什麼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麵呢？
    戚離憂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最初的愛的他，不過是書裏的一個名字，一段文字。
    最終愛上的是他這個人。
    轟轟烈烈的愛是會將人灼傷的，他們的愛情並不是轟轟烈烈卻也是遍體鱗傷。
    愛，就是一輩子的疼。
    可以縱使是疼，她也想要。
    他的情，他的愛，她都不想與別人分享。
    她也變得貪心了。
    她要的從來就是他的一切。
    戚離憂又飲了一口酒，她蹙了蹙眉，覺得口裏的酒都帶有一絲苦味，沒有一絲醇香。明明都是一樣的酒，為什麼換個地方喝就會不一樣嗎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酒？”
    戚離憂回頭卻看見戚少商和紅袍阮明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哥哥，三哥。”戚離憂一笑，搖了搖手裏的酒，“一起喝。”
    阮明正曆來聰明，‘賽諸葛’的名號可不是說說的，他看著戚離憂眉宇間的哀傷便說道：“三哥本不想問什麼，怕觸動了妹妹的傷心事。但妹妹眉宇之間總含著憂傷，著實讓眾兄弟們擔心。”
    “這般明顯？”戚離憂看著戚少商說道，戚少商點了點頭。
    “哎，讓眾位哥哥擔心是妹妹的不是。隻不過是妹妹一時為情所困，改日找管五哥說禪去。”
    阮明正知道女子為情所困，難免會有些苦悶和憂愁。但戚離憂不似尋常女子，便也就放下心來，和戚少商兄妹說笑。
    他們從古今趣事聊到詩詞歌賦，再從詩詞歌賦聊到文人雅士。戚離憂笑道：“我覺得大哥可以相仿虯髯客。義薄雲天，俠氣萬丈。”
    “那十妹豈不是要當紅拂女了。”阮明正笑道。
    戚離憂搖頭說道：“我才不呢？古今女子，不是太柔弱就是太沒骨氣。我自然不會去效仿前人。我要讓所有人知道什麼才是真正巾幗不讓須眉。”
    阮明正哈哈一笑對著戚少商說道：“瞧十妹說的，竟是恨不得生為男兒。”
    戚少商也是微微一笑支著頭說道：“我戚少商的妹妹自然是與眾不同的，怎麼能和尋常女子相比呢？”
    阮明正點頭稱是，戚離憂冷哼了一聲：“大哥真是的，感情我的好，全是因為你的緣故似的。你的臉皮真是厚。”
    戚少商被戚離憂一噎，神情有些無奈。阮明正則是笑出了聲音。
    戚離憂很是愉快。
    若不出意外，後日顧惜朝便到了。他會忍辱負重兩載，在一網打盡。
    阮明正回去之後，戚少商依舊陪著戚離憂，他淺笑：“你方才在想他，在為他難過。”
    戚離憂點頭，無法否認。
    戚少商笑了笑說道：“這四大名捕中，我隻見過鐵手，是一條讓人欽佩的漢子。而他排在鐵手之上，更讓我有些好奇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戚離憂歎道：“你終有一天會見到他的，那是你就會知道這個人絕對擔得起‘公子’這一稱號。或許你們還會惺惺相惜。”
    “公子無情。”戚少商喃喃望著戚離憂。
    她卻淡然地望著月色，嘴角輕笑。
    “你沒有把顧惜朝的事告訴阮三哥嗎？”戚離憂淡淡地說道，戚少商用手遮住了他的眉眼說道：“我不準備牽扯進來其他人。”
    “仁義，是你的優點，卻也是你的缺點。”戚離憂歎道喝了一口酒，“嗬嗬，我有時也希望自己可以做到無情。可偏生我做不到。希望我在我有生之年真的能夠見到他。”
    戚少商凝視著離憂正色道：“離憂，你知道你是個清冽剔透的女子，你的眉眼清透空靈。縱使你身在汴京，卻未曾染上那兒的血色。我戚少商與你知交也是因為如此。”
    戚離憂一笑：“他也曾這麼說過。他說我是個幹淨剔透的女子，和別的江湖女子不同。然，縱使與別的江湖女子不同又如何？他若不愛，我也不過是一個為情所傷的普通女子。”
    我、赫連夏漓，若是少了無情的情，那麼縱使有在尊貴的身份，我也不過是一個求愛而不得的普通女子罷了。
    戚少商看著離憂落寞的神色，又想起了那個愛他的傾城女子。她可好，是否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又在為他的薄情而流淚呢？
    無情的情，赫連夏漓的離。
    戚少商的傷，息紅淚的淚。
    一段又一段的情，縱使在刻骨銘心也不過是江湖人茶餘飯後的閑談罷了，除了他們自己誰懂其中的情殤呢……
    晚風拂柳笛聲殘，今宵一別夢猶寒。
    過了幾日，顧惜朝到了連雲寨。那一日正好是十五圓月。而戚離憂是第一次見到所謂的顧惜朝。戚離憂不由的輕歎：此人麵容英俊，身穿青衫，麵帶微笑。若不是知道他的底細也定是會被他哄了去。
    戚離憂再次感歎‘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個道理。果然是古人誠不欺我。
    顧惜朝與眾寨主歃血為盟說道：“我顧惜朝願與眾兄弟，生死同心，共渡危難，若有虛言，血灑寨門。”
    “好，好兄弟。”戚少商大笑拍了拍顧惜朝的肩膀，“顧兄來我連雲寨，我連雲寨更是如虎添翼啊。有顧兄這位大當家坐鎮連雲寨，眾兄弟上陣殺敵可以無後顧之憂了。”
    顧惜朝亦是抱拳一笑：“大哥客氣了。”
    “哎。”戚少商連忙擺手，“顧兄無須謙虛。來，顧兄，我給你介紹我的妹妹，戚離憂。離憂來，這位就是我常同你提起的顧惜朝了。”
    戚離憂上前抱拳一笑：“顧兄的大名我早已聽哥哥提起過，當真是久仰久仰。”
    顧惜朝恍然大悟道：“近日裏，江湖盛傳連雲寨多了一員悍將。有人聽聞戚大哥以妹呼之，故稱她為‘小神龍’。這小神龍莫不是值得就是十寨主了。”
    阮明正笑道：“顧大當家，有所不知。十妹年歲雖小，但是聰明伶俐，上陣殺敵亦是十分勇猛。那是一般女子所不能及的。”
    戚離憂卻笑道：“我身為女子，但自古有巾幗不讓須眉一說，更有古時木蘭從軍一記。我總不好拖累眾兄弟。自然是要在這兒立幾個功勞了。”
    眾兄弟一起說笑飲酒好不快活。
    夜已深了，連雲寨上一片寧靜。戚少商和戚離憂卻在商議事情。
    “他說的如此情真意切。”戚少商一歎說道，“若不是你告知，我又什麼會知曉他使這等狼子野心之人。”
    戚少商有些感傷，因為他是真的把顧惜朝當做是兄弟。
    “戚離憂歎道：“當年我和三哥對周白宇也是青眼有加，也想不到他會為了一己私利做出這種事。”
    戚少商沉思說道：“我隻是覺得奇怪，我連雲寨原本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這傅宗書和蔡京為何非要致我們於死地。”
    戚離憂笑了笑說道：“你不妨好好回想一下這一情況是從何時開始的。”
    戚少商皺眉想來好一會兒，突然他雙眸微亮：“莫非和絕滅王楚相玉有關？”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楚相玉原本是和親王趙似的人。”戚離憂冷笑，“這楚相玉要造反多半是為了趙佶即位，他主子被殺有關。為何趙佶善待了別的兄弟，卻偏偏殺了和親王趙似。”
    戚少商自是聰明人很快就明白其中的道理：“莫不是……”
    戚離憂點了點頭，低聲道：“蔡京和傅宗書得知楚相玉送了東西給你，而在楚相玉死後他們又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自然是認為他把東西交予你保管。”
    戚少商苦笑：“那一日他贈給我，我原以為是他自認為自己凶多吉少，給我留作紀念。哪知道卻是個燙手山芋。”
    戚離憂笑道：“那東西日後也以救你一命也說不定。好了，我回去歇著了。”
    說完便消失在戚少商麵前。
    戚離憂的輕功一向很好，她抬頭看著山間那一輪滿月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