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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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陽和方風烈相處的方式就是這樣,溫陽邊走邊說那叫一個興高采烈,使盡渾身解數想逗方風烈笑,而方風烈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個勁向前走。偶爾溫陽起晚了,就要上演窮追猛打的戲碼,當溫陽喘著粗氣追上方風烈的時候,溫陽總是笑得特別燦爛。有時候方風烈會覺得溫陽是個過於刺眼的存在,如太陽一般,而堅冰最害怕太陽,即使再堅硬,還是會被焚燒得生疼。
他討厭疼痛。
近一年裏,溫陽不停在方風烈身邊吵吵嚷嚷,用盡各種方法引起方風烈的注意,終於,他發現方風烈對他表現出了厭惡。終於不再是完全無視了,溫陽為此高興了好久。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愛竟如此卑微,不求他喜歡,即使厭惡也沒關係,隻要能出現在他眼中就好了。
方風烈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可以如此耐心,在自己身邊轉悠這麼久,自己對他不聞不問,希望他能知難而退,多次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獨自離開,卻還是能被追上。剛開始時,他還能不把他當一回事,把他當做空氣,可逐漸的,他開始覺得厭煩。這個人總是頂著張融入了陽光的笑臉出現在自己麵前,天南海北地扯著,說到興起處,還會吃吃傻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本事,一張開嘴就滔滔不絕。從他小時候的趣事、芝麻蒜皮的小事,到從說書人那兒聽來的故事、老人們常說的傳說,再到他自己胡扯來的荒唐事,他的天馬行空。
有人說過,五官中最可憐的就是耳朵,不想看的可以閉眼,不想吃的可以閉嘴,不想聞的可以閉氣,可不想聽的時候卻不能把耳朵閉起來,即使塞住其實還是會聽到的。方風烈覺得十分讚同,即使不想理溫陽,也裝著不聽他說話,其實他全都聽進去了,這讓他無所適從,他止不住開始討厭這個聒噪的人。沒想到自己討厭他,他竟然如此高興,方風烈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複雜感情,這讓他更煩躁了。
樂觀開朗的溫家三公子還有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愛好——八卦。遊走在各個城裏,溫陽總不會忘記到處打聽最近江湖上有什麼消息,讓他作為茶餘飯後的話題,再生動形象,添油加醋的和方風烈侃一番,惹得方風烈用眼刀剜他。每每這個時候,溫陽就誌得意滿的笑開了,內心滿滿的成就感。
而這天,他聽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當朝大將軍離霸江一夜之間滿門一百口人被滅口了!這個離大將軍戰績無數,功高蓋主,而且生性豪邁奔放,在江湖上廣交好友,大大小小各個門派的中都有他勾肩搭背的好兄弟。據認識他的人說,他是個十分豪爽的漢子,說一不二,極講義氣,有胸襟有氣魄。一時,江湖上彌漫著悲痛,連武林盟主都老淚縱橫,江湖上很多義士都自發哀悼祭奠離將軍。雖然江湖朝廷向來兩不相幹,但離霸江是個例外,身為朝廷中人,卻愛好江湖的灑脫不羈,故而總喜歡以江湖人的身份與江湖義士交友。照理說,這樣一個有人格魅力的人不應該結下仇家,況且離霸江是一朝將軍,又混跡江湖,身手定然不差,怎麼會被人一夜滅門呢?
溫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很是傷心,他記得這個離將軍還去過他家,是他爹的朋友。離將軍曾托過鏢給他們溫家鏢局,將軍是個很爽朗的人,本來是客人,可很是自來熟,聊了兩句就和他爹成為朋友了,他爹還設宴招待離霸江,兩人喝得十分痛快。那天來托鏢,離霸江大大方方地一口答應下了價錢,還拍著他老爹的肩說我相信你們溫家鏢局,他也好久沒見他爹這麼讚賞一個人了,站在一旁的溫陽對他那豪爽的朗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沒想到那爽朗的笑聲還在耳邊,人卻不見了……
那一天,溫陽難得的沒在方風烈耳邊嚷嚷著,隻是失落的絮叨幾聲,怎麼會這樣,離叔叔這麼好的人,為什麼他們家一百口人命就這樣沒了呢……方風烈不動聲色的瞟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那一夜,溫陽坐在客棧房間的窗邊背對著方風烈發了一晚的呆。溫陽每次住客棧都纏著方風烈跟他一間房,自己睡地下,兩人的盤纏也的確容不得揮霍,於是方風烈都神色不悅地默許了。那夜,溫陽看著天想著以前的事,想得哭了。溫陽一根筋的個性,哭也不避忌什麼,哇的就哭開了,邊哭邊喃喃問道:“風,你說為什麼會這樣?那麼好的一個人,看著那麼的強大,不僅是力量,內心也這麼強大,為什麼卻如此脆弱,說沒就沒了呢?”哭了一會又問道:“我爹也是個很強大的人呢,他會不會也這麼脆弱?我當時還負氣離開了,這一年都沒回去看他一眼,爹現在身體還好嗎?”說到這裏,他哭得更凶了。一年前他和爹鬧翻了離開了家,這一直都讓他難以釋懷。那是他的家,有疼愛他的爹、哥哥、師兄,即使他再開朗樂觀,也不是說看得開就能看得開的,這一直是他心中的痛。故人的忽然離去,讓他忽然很害怕,會不會疼愛自己的親人也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離開了,自己再也見不到了,連道歉都來不及……
方風烈看著他哭得稀裏嘩啦,完全不像個十九歲的男人,聽著他那聲聲悲切的追問,隻覺得心裏一緊,他也是有家人的啊……方風烈蹙緊了眉頭,甩甩頭,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厭煩的不再去看悲傷的溫陽,轉過身去用被子蓋住耳朵,試圖隔絕聲音。直到三更天,溫陽才哭累了,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