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已經黑了下來，破軍走近，拱手：“大王……”
    尉遲涅韻輕聲對苡藏笑道：“我馬上回來。”下榻，和破軍入了側殿。
    “大王，出事了。”
    “何事？”斂去剛剛那抹寵溺，尉遲涅韻周身無不閃著犀利的王者光芒。
    “子車大人……重病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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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苡藏的手不自覺按在胸口上，皺著俊細的眉，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氣，又緩慢的呼出。
    剛剛是怎麼了？
    那股惱人的戾氣，竟壓得他幾近昏厥。
    贏。
    是他唯一的意識。
    誰，在逼迫著他？
    紫雲細心的多添了盞燭火。
    溫熱的光芒，柔美跳躍著。
    赫佚言瞳中一閃，添了些暗色，卻對著棋盤淡笑道：“下棋猶如排兵布陣，既要具備統攬全局的才能，還要有調動局部的敏捷。這都是習練兵法的基礎，難道寧王不會？”慢慢抬起頭，剛才那抹笑意似乎早已掠過，徒留下一片清冷：“若不會，該如何幫得三哥？”
    苡藏愣了半天，那懾人的目光有若實質，好像一把磨得鋒利的匕首，直直捅入心窩，還要左右剜個血肉淋漓。
    疼得讓人麻痹。
    “我……”苡藏啞然，隻是用力的抓緊了胸前的衣襟，想要開口分辨些什麼，喉嚨卻像卡住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
    寂靜中，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快速傳來，入耳是似在遠處，片刻已經到了身旁，沉思中的人驀然反應過來時，燭火被吹散了又再聚合，一副高大挺直的身軀投下一片暗影。
    尉遲涅韻站在那裏，臉色如常，隻是目光淩厲如鷹，先在赫佚言臉上轉了一轉，才看向苡藏，伸出手掌撫摸著他刀削般精致的臉頰，緩緩笑著：“不要勉強，你棋藝甚精，現下隻是忘了。若喜歡，我日後慢慢教你，可好？”
    苡藏心口驀然一暢，臉上的表情也不再緊繃，望著尉遲涅韻，那雙催人攝魄的眸子似瞧進了他的心。
    “好……”
    赫佚言輕輕勾著唇角，卻一臉歉然：“佚言莽撞，竟不知寧王的憶忘之症如此嚴重。”
    “不知者無罪，你與苡藏並不熟稔，以後休要再提傷了他的心就好。”
    赫佚言恭敬回道：“佚言明白，為何三哥不帶寧王去師父那裏瞧瞧？”
    尉遲涅韻坐到苡藏早已為他騰出的方榻上，唇邊帶笑：“我倒更喜歡他現在的樣子，傻傻笨笨才可愛……”
    赫佚言但笑不語。
    苡藏聽了直接送他一記老拳，哼道：“從前誰說我賢明英勇，什麼都會，是個奇才？現在倒成了傻傻笨笨的！”
    尉遲涅韻曬道：“那是為了哄你高興，身為寧王，怎麼可以將別人的奉承之言當真？”
    “你又騙我！”
    “因為好騙……”尉遲涅韻謔笑著收緊苡藏揮舞的嫩拳，討饒道：“剛剛你棋差一招輸了，看我這局定要贏回來。”
    赫佚言慵閑的靠向軟枕，淡然如水的聲音響起：“從前都是三哥在棋盤上欺負我，這局若三哥輸了，佚言可要好好討個彩頭才行。”
    苡藏這才知道原來贏了有彩頭，不由窘下：“我輸了，是不是也該給彩頭？”
    “不急，等我贏了這盤，一並算去。”尉遲涅韻輕輕撫摸苡藏的下顎內側，緩解他的低落。
    赫佚言立即來了興致，正正身子：“三哥過去罰得我好慘，這次定要報仇雪恨才是！”
    “果真懲罰得嚴了？”尉遲涅韻微微蹙著眉：“我倒不記得……”
    “那次去看師傅，三哥竟罰佚言在雪中舞劍，爹爹生辰，三哥又灌了佚言一壇烈酒，還有……”
    赫佚言噙著笑滔滔不絕的講起了他與尉遲涅韻的往事。
    那種發自內心的歡樂灼得旁人眼眶脹痛。
    燭火靜寂的燃著，麵前的棋盤漸漸布滿了黑黑白白的棋子。
    這一刻。
    苡藏驀然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他們的世界一片華麗麗的璀璨，如詩如畫般。而他隻是站在一邊羨幕的旁觀者，那種尷尬處境無法言喻。
    他們之間，早己有了千絲萬縷的羈絆，揮不斷亦理不清。
    尉遲涅韻聽得眉眼一動，苡藏的眼神裏，竟有恍惚的落寞。
    原來，他不經意間失去的東西竟是這般的重要……
    常常以為，回憶是最容易模糊的東西，在時光流逝裏，它會一團團的淡去。亦如逝去的先人，一世兩世，卻難保世世風華。刻骨的，隻有那麼幾個回眸，牢不可破地黏在了記憶裏。
    其實，正是在回憶顯現時，才成就了那份完美。
    恍若赫佚言，縱使沒有尉遲涅韻的愛，至少，他留下了回憶……
    刻骨銘心。
    夜裏。
    無聊地坐在長佑殿中，苡藏再度仰頭歎息。
    綺蝶不明所以，忙問道：“寧王何事憂愁？”
    “有些羨慕罷了……”
    “咦？寧王羨慕什麼？”
    苡藏自嘲笑笑，靜默不語。
    殿內孤燈熒熒，無限寂寥。
    羨慕什麼？
    回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