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
    看來尉遲涅韻在他們心中已經被妖魔化了。
    苡藏暗暗思量半天，納悶的低聲問著身旁正為自己剝尖栗的人：“你是怎麼辦到的，竟能迫使文土大軍棄水路改走繞遠的陸路？”
    尉遲涅韻擦了擦手，眼神悠遠的飄向台上，輕歎道：“那時年少輕狂，做過許多錯事，不提也罷。”
    苡藏一怔，略微頜首。
    前方的老者繼續感歎道：“文土蠻夷擾我邊境，大王自幼齡起便頗喜兵法謀略。雖貴為皇子，卻自請聖旨領兵出征，此等膽識豈是常人能及……”
    正當茶樓諸人均側耳屏息聆聽的當口，一抹清脆的聲音自角落響起：“老丈可曾親眼目睹文土一役？”
    聲音並非高亢，卻能壓過說書人的聲音清晰至極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聞聲一望，苡藏嗤笑了下，原來又是這子車“公子”。
    老者不滿被人打斷，冷冷哼道：“不曾目睹，我等粗淺小民豈敢跑到戰場上去看熱鬧！”
    “文土一役苦戰三日三夜，血流成河，我斟國雖勝，卻勝得極其慘烈，在下愚笨，不知此等血腥的事有何傳揚之理，此等殘暴的大王又有何資格讓世人為其歌功頌德！”
    老者被喝得窘迫，文土一役大王確實手段殘忍、心狠至極，可他又哪有膽量敢說大王的不是。
    心裏慌亂間，竟也不知該如何化解。
    尉遲涅韻歎了下，聲音略帶惆悵的問道：“在下敢問這位公子，文土對我邊境子民燒殺搶掠是否該出兵討之？”
    “是。”
    “發生戰爭是否會有死傷？”
    “是。”
    “公子既然認同出兵又接受死傷，卻說文土一役不該如此，在下不知公子可有比戰爭更好的解決辦法？”
    本有些微響嘈雜的茶館頓作悄然，目光齊齊投在被問之人身上。
    畢竟是女孩子，哪懂得戰爭的真正含義，尉遲涅韻隨便一問她就沒了主意。此時頭低得厲害，羞憤的緊咬著雙唇。
    苡藏不忍，輕輕扯了扯尉遲涅韻的袖擺，示意他想走了。
    淡淡的點了下頭，尉遲涅韻起身看向子車夕燕，臉上竟也帶出了分明的輕嘲：“公子所言不無道理，文土一役，大王出兵討伐雖對，卻錯在年少好勝，急於建功立業。血染山河，屍橫遍野，他這個大王，不過爾爾！”
    苡藏思索著他的話，良久，唇邊逸出一絲苦笑，若是換做現在的涅韻，或許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吧……
    老者布滿褶皺的臉上一沉，忙起身相勸道：“兩位公子切不可如此的口無遮攔，這些話若是傳到了官家耳裏，恐招殺身之禍！”
    尉遲涅韻忽然笑了笑，對身邊的人柔聲道：“這裏也無趣，我們走吧。”
    苡藏回個好字，整理了下衣衫，向老者拱手道：“老丈不必擔心，王者，必有容人之量！若吾等因此小事便被打殺了，這大王，果真不過爾爾！”說罷，傲然轉身向門口走去。
    子車夕燕神色一動，定睛細看方才知是何人問話，心內大窘，起身肅然道：“在下見識淺薄，今夕在此逞一時口舌之快，竟全然忘了大王為保我斟國子民甘願以身涉險，吾羞愧至極！”
    尉遲涅韻微詫，微微轉頭：“無妨，天色不早，公子還是早些回家為好……”
    待走出茶館後，苡藏十分佩服地歎了一聲：“這丫頭膽量可嘉，可惜錢能買金買銀買衣服，卻永遠都買不來後悔藥……”
    尉遲涅韻也長歎一聲。
    卻是苦澀居多。
    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了許久，苡藏又想兩人一起出宮實屬難得，便念著允了玉飾店的店家看看“天夙”一事。
    尉遲涅韻了然，帶著大家七拐八拐來到了店前。
    玉飾店的老者見了苡藏忙笑臉迎進，先是感慨自己老邁卻終為家族了了心願，到陰司也可對得起列祖列宗。後又覷著眼前之人，以他閱人之能，眼前這佩戴“天夙”的青年男子絕非等閑之輩，因此再說了一大堆奉承的話。
    苡藏眉眼一挑，果然越看涅韻越喜歡，心中頓時歡喜一片。再一眼，目光和尉遲涅韻看似不經意，卻掠過濃濃愛意的眼神電光火石般一碰。
    兩人同時朗聲大笑。
    夕陽西下，已是晚飯時分，苡藏餓得肚子怪叫，隨尉遲涅韻從後門進入了花滿樓。
    紅蓮早已在二樓等候，見到苡藏，頓時笑靨如花俯身行禮道：“屬下參加大王，寧王殿下……”
    “起來吧。”
    苡藏越過尉遲涅韻扶起他，後悔道：“要知道會來這兒，我才不去那茶館聽什麼說書的，說好不忙了進宮看我，怎麼都不見你……”仔細看紅蓮一眼，卻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廉貞也咦了一聲，走了過去，打量紅蓮：“看著好像更瘦了？”
    苡藏皺眉：“病了嗎？怎麼眼睛也紅紅的。”
    紅蓮悶不做聲。
    “被人欺負了？”廉貞猜測道。
    “混賬！誰欺負你了？”苡藏有力的手緊緊地鉗住他的手腕，氣憤道：“是誰，我去教訓他！”
    紅蓮苦笑一下，搖頭道：“屬下沒被人欺負，隻是前不久生了些小病罷了。”
    “真的？”苡藏狐疑的嗅了嗅。
    “是……”紅蓮臉上微紅，有些難為情的想抽出被捉住的手，奈何苡藏的手就如同鐵鉗子一般，絲毫也不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