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金戈鐵馬 第62章對錯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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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兩人相視無言。
不知是不是夜裏睡不安穩,邱丹生眼眉底下有些發青,少刻,他挽袖,低頭捂袖按嘴,輕輕地打了個哈欠。
“沒睡好?”抓住邱丹生的手腕,瞿銘注視著他,下意識的沉下語氣。
手腕被抓住,邱丹生有些不自在的往後挪了挪位子,張了張口,剛吐出一個“你……”便不知再說什麼。
瞿銘垂眼,看清他略帶緊繃的神情,不由自主的鬆了鬆手。邱丹生見此,立即抽回手,等到他回神,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頓時,雙方訕訕的皆不說話。
由於馬車行駛的路程並不是官路,路麵上難免會坑坑窪窪,不易於平穩的行駛。
一手按著木板,邱丹生跌的有些難受,手裏握著的茶杯隱隱的將要傾出茶水。
眉眼稍抬,看到他的局促,瞿銘掀了掀嘴角,最終還是受不住的拽過他,拿過他手裏邊的茶杯擲出窗口,回頭卻發現他的眼中滿是驚悸不安。
“不想喝不必為難自己,想要休息時,說一聲便好。”
聞言,邱丹生垂眼,悄悄放鬆了揪著瞿銘袖子的手,許久,方聽到他低聲歎道:“可惜了。”好歹是胎質細膩、釉質腴潤光亮的越窯青瓷,倘若拿去當鋪,大抵能讓尋常人家過上三四年的好生活。
耳尖的聽到邱丹生的低語,瞿銘不知是要該笑,還是該無奈。低頭俯視著伏在他膝上的邱丹生,細長的發絲亦如當年初見般細黑如墨。怔忪片刻,他恍然失笑,彎身在邱丹生的耳邊細語道:“到了長安,需要我替你洗塵嗎?”
“昔日故人,大多不想再見,唯獨一人,我唯恐再見。”當年匆忙離開,以著近乎狼狽的姿態逃離貢院,邱丹生當真不知該用何臉麵去見江流。
地藏菩薩,曾誓地獄不空不成佛,當年他曾抱著類似的心態奔赴邊塞,如若沒有功勳在身,贏得生前身後名,他有何臉麵回去!
瞿銘的笑意瞬間凝在了臉上,而後,眸色一沉,他到底是失算了。防著矜貴傲慢的陳錦,亦師亦友的阮芾,單單算漏了不算出眾的江流。
“好夢由來最易醒,在塞外的日子,我不悔,比起在貢院內的日子,我會更願意留守塞外,即使馬革裹屍,但不輸一介好男兒。”話說到最後,邱丹生的聲音愈來愈輕,曆經過塞外的風沙,長安的繁華在他的眼中成了虛華,有一種無處安身的錯覺。
“你在怕什麼?”瞿銘蹙眉,淡聲道:“當日要你棄筆從戎,浴血廝殺,不見你為難過。”
馬革裹屍是不怕,怕的是繁華侵蝕人心。邱丹生眸色暗了暗,嘲弄的勾起一邊嘴角,人心二字,他寫的清楚,看的卻是模糊。
“死亡向來容易,難的是為誰而死。”他似笑非笑地道:“我找不到可以甘願獻上性命的人,自然不願送死。”
瞿銘緊扣著邱丹生的手,接道:“丹生所愛之人必定幸運無比,若有人肯奉上性命求此真心,比什麼甜言蜜語都令人歡喜。”
“用真心換白首,或許從男子口中吐出白首兩字未免兒女情長,受人詬病,以至於大多男子負心薄幸,說是兒女情長會令英雄氣短。”邱丹生臉上的神情十分涼薄,連同他的語氣都帶著淡淡的嘲諷。
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是因為利益驅馳或是情感作祟?
“看的太清,要的太少,丹生,特立獨行不是件好事。”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瞿銘從不相信人的劣根性會煙消雲散,變得以己度人,換位思考。
抿著嘴角,邱丹生的眸底盛著深不見底的陰霾,半晌,他閉眼嗤笑,笑自己對於人性竟然還抱有期待。
早該想清楚的,伯牙子期是有,可不會有他,他人的溫言相向,好聽是好聽,終算不準哪天會出賣自己。
想到這,他倏然咬緊下唇,舌尖嚐到鮮血的腥甜,隻聽到他狠厲地道:“瞿銘,我不想繼續卑躬屈膝下去。”
與其等著他人辜負他,不如他孑然一身,不聽、不看、不說、不信,得個清淨。
似乎早已預料他的想法,瞿銘俯身在他的唇上輕啄一口,見他懵然的睜開眼,了然的將他拉近,與他麵貼麵地道:“哪怕心中無我,依舊會礙於諾言,此生此世,獨我一人。”
瞿銘略帶錯綜複雜的眼神瞬間攫住了邱丹生的心神,幹澀的張張口,卻無法反駁。
“丹生,我該慶幸你的倔性嗎?隻要我身邊一日無人,你便不會擅自離開。”即使他不愛他,甚至會怨恨,可答應過他的,一一會照做。瞿銘當下哭笑不得,他把他捧成龍吐珠,怕他惱、怕他怒,沒想到他抱著有朝一日等他如花美眷,立即抽身離開的念頭。
邱丹生微一偏首,避開過他懾人的目光。
男子之間,怎能白首?等他過了少年雌雄難辨的時期,瞿銘對他的興趣總會消退,亦如當日的陳錦,一樣的不可信。
霎那間,車廂內的氣氛一片沉悶。
馬夫坐在車板上趕車,揮著馬鞭,悄聲詢問裏頭的瞿銘,“爺,離下個城鎮還有三四個時辰,要不要盡早趕路,怕天色漸晚,路上易出狀況。”
瞿銘點頭應下,不想繼續咄咄逼人的要邱丹生吐出實話,有些事,點到為止,多了,兩人都會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