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金戈鐵馬  第37章婦人之仁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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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正曬,校場的木樁旁,邱丹生握緊了袖中劍,哪怕虎口開始開裂,傷口化膿,他不想再次停下。
    菩薩一滴淚,普渡三千煩惱,然世人流盡了一生淚水,是否可以拯救自己?
    這一次,他為自己選擇一次,縱然會渾身碎骨,亦然不會後悔!
    “這樣好嗎?”葉桂不敢靠邱丹生太近,垂螓躲在旗幟下,低聲問著身邊麵無表情的破空。
    菟絲草好歹會依附著大樹生長,邱丹生如果真正強大起來,對瞿銘而言,是否是件好事?
    斜眼瞥向明顯對邱丹生態度改善的士兵,破空不會告訴葉桂,真正的男人不會忍受一世甘居人下,受人擺布的。
    過了三四個時辰,日頭曬的人影縮短,讓人巴不得躲在帳篷裏,不願繼續忍受塞外的風沙日曬。
    替左手綁上繃帶,用力係緊後,邱丹生緊咬著下唇,無視滲透布料的血漬,擺好姿勢,鋒利的刀鋒對著木樁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見狀,破空皺了皺眉,隨即側身向前,手中劍直襲邱丹生的臉龐,隨即邱丹生愣了下,順著感覺往後騰空跳躍避開。
    “少爺,男兒寧當格鬥死。”破空停在原地,直視著邱丹生,終於明白心裏為何有一種突兀感。
    鑒於以往,邱丹生的劍術是有進步,但限於內心根深蒂固的孔孟之道,無法對人下狠手,說的好聽點就是君子溫良,難聽一點,便是婦人之仁。
    下意識的,邱丹生雙眸一沉,許久方道:“我明白了。”
    現今,他還能夠平平安安的渡過一天,是因為重錘之地掌握在唐軍手中,戰場上,將士浴血奮戰,他一人憑空享受多種優待,已是不公平。
    “少爺能夠明白,是屬下的福氣。”破空的眸底隱藏著一絲歎息,要書生棄筆從戎,確實是難為了他。
    炊煙嫋嫋,伴隨著片片風煙,路上幾乎沒有再隨意走動的士兵,破空見燃起了篝火,鬆口讓邱丹生休息。
    “少爺,你口渴了吧。”葉桂連忙從腰間解下水囊,跑向前,遞給邱丹生。
    邱丹生徑自站在原地,沒有接過葉桂遞過來的水囊,驀然抬眸,定聲道:“你不用給我留什麼顏麵,我既然要求你來,自然該受便受。”
    他的話,令破空愣了下,轉而點點頭,沉聲應答,“屬下明白。”
    他想變強,變的更強。邱丹生的眼中浮現堅毅的光芒,前世的痛苦,歸咎於他的無能,無法保護家人,甚至無法讓他們屍首齊全。
    等到天色漸晚,一隊隊巡邏兵開始周查陣地,邱丹生坐在軍醫的帳篷裏,伸出手,看著軍醫一臉不悅的瞪視著他,替他敷上傷藥。
    “你一介書生,何苦為難自己,將軍不是說過,你若是想要討得個人的功勳,去當個參謀未嚐不可?”雖然明知道勸服不了邱丹生,軍醫每次都這樣說。
    邱丹生垂眼,眼角的視線落在滴滿蠟台的燭淚上,唇角微翹,“你當真以為我不知曉你們是怎麼想我的?我若去了,這一輩子恐怕都是書生,自然得不了青睞。要功勳容易,要尊嚴難!”
    帳篷外烏雲黑壓壓的,有士兵在外值崗哨,邱丹生聽不清從很遠地方傳來的嘶吼聲屬於什麼野獸的。
    他隻聽到軍醫重重的歎息了一聲,霎那間,仿佛兩人之間有什麼默契似的,邱丹生沒有開口,軍醫不願多話。
    許久,軍醫掀起簾子,走出帳篷,前方的篝火映著他的身影,帶著莫名威懾感。
    “西方重鎮開設了安西都護府,將軍要你去,是存著護你的心。”
    不論人們怎麼看,怎麼說,英雄終究是踩著他人的屍首成就的,而殺戮……容易上癮。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扣著桌麵,邱丹生的眸底閃爍著深幽暗沉的光芒,回頭?嗤笑了一會兒,他站起身,站在軍醫的身後,談道:“男兒浴血戰場是常事,你是嫌棄我一介書生?”
    軍醫收回線,回過神來,定格看向往他這邊走來的邱丹生,心中不由發笑,嫌棄?誰都敢嫌棄,唯獨他——邱丹生,誰敢忽視?
    “你的性子太傲,邱丹生,坦白的說,我並不討厭你,可惜留下你,平白會惹人猜忌,給將軍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要不是邱丹生身後有難以推脫的人,誰會要一介書生來塞外,還要護住他,顧他周全?!
    俗話說忠言逆耳,果不欺他。邱丹生突然臉色驟冷,卻心知他說的都是實話,在軍營裏,他擁有太多特權,寒冬臘月的,恐怕隻有他日日有人燒水淨身,小廝服侍左右。
    “為了將軍,我不想你留下。”軍營的態度很明確,就像將軍在搪塞了邱丹生幾次後,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殺敵可以,衝鋒不可。
    他們終究不相信一介書生能做到什麼地步,還不是靠他們保護,賺取功勳。
    道不同不相為謀,邱丹生懶得多言,直接越過軍醫,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少爺?”葉桂稍早跑去夥房拿取炭火,在看清楚邱丹生的臉色後,諾諾的跟在他的身後,不敢再多問幾句。
    直到邱丹生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獨留下他一人不解的站著,“怎麼忽然變了臉色?”幾個時辰前,一些夥夫圍著他追問少爺偏愛什麼,想要讓他補補近來訓練過度的身體。
    “讓他去。”破空神出鬼沒的出現在葉桂的身邊,麵無表情的望著邱丹生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出聲。
    “呃?”葉桂詫異地扭頭瞥向破空,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怎麼他一點都沒察覺到。
    邱丹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當他清醒過來時,離他的帳篷已經很遠了。忽然,他停下腳步,俯下身,按住膝蓋,大口的喘氣。
    “我……不想一事無成。”
    他麵如死灰,離開貢院,放棄貢生的身份,學習他根本不擅長的武藝,為的是得到應有的尊嚴,還有保護家人的權利。
    塞上風卷塵沙,他止步躊躇,自認沒有瞿銘的幫助,誰會把他放在眼裏。
    “你們何苦逼我至甚!”他苦笑開來,隨即笑聲愈來愈大,難以克製。
    有人活著比死還要難受,但凡能做的,他皆做了,不論是否是他意願。
    猶記前生鶯娘的死,雙親的埋怨,瞿銘的處處緊逼,這些他他一一咽下,哪怕無一書院敢收他為夫子,窮困潦倒之際,他放下驕傲、尊嚴,央求陳錦出手相助,但誰會幫他,會幫一個絲毫無用武之地的書生?
    “千古艱難惟一死,我若恨了該有多好。”他搖頭止笑,枯藤被寒風刮落在地,他踩著樹枝的聲音咯吱咯吱的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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