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即使與你相遇相識相知再到相愛，我還是希望回到與你相見的場景。
    人生若隻如初見，我們之間便隻是平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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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的太陽特別的耀眼，那年的風帶著花香的氣息，而你就這麼出現在我的眼中，讓我看到了另一種人生甚至是另一個世界。
    你頂著一頭紅發出現在主席台上，書包斜跨在肩膀，我隻看了你一眼便害怕的低下頭去，我穿著校服站在人群中卻不敢仰視你。
    教導主任講了很多，我始終低著頭，聽著關於你的一點一滴，和高年級的學生打架，勒索小學生，甚至與老師爭論。
    所有的同學都在竊竊私語，老師在指指點點，你卻挺著腰板站著，火紅的頭發那麼炫目，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羨慕。
    那是零三年九月，我不曾忘記，那是第一次見你，你有一頭紅發，你穿幹淨的白T恤和發白的牛仔褲，你的球鞋很舊。你獨自一人站在台上，我混在人群中站在台下，我確信你看到我了，但不會記得。
    你坐教室的最後一排，我坐最前排，你很少來上課，我卻連遲到都未曾試過，班級排名時，你在最後，我依舊在最前……
    “林雨，這次模擬考試你又是第一啊！”
    學習委員總是很在意那個排名，我朝他笑，看著排名表上你的名字出現在最下麵，我轉頭看著角落那張空蕩蕩的位子，同學們總不樂意去靠近，陽光灑在桌麵，風吹動了你放在桌上的書本。
    很少看到你來學校，我想，你是不是不喜歡上學？那麼你喜歡什麼？或者你覺得有比上學更重要的事？
    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你願意跟我說話，我一定會問你這些。
    我想站在陽光下，看著微風吹亂你的頭發然後問你：“夏晨，你喜歡什麼？”
    冬天到來之前你又一次帶著傷來學校，班主任隻說：“夏晨！你也隻能混完九年義務教育！看你以後怎麼辦！”
    是啊，你以後怎麼辦呢？
    我不喜歡冬天，因為你總穿的很少，在教室後麵縮成一團，老師講課的時候你就在睡覺，暖暖的陽光照在你臉上的時候特別的好看。但你沒有發現，也沒人會發現。
    聖誕節前我收到了很多的賀卡，那個年紀的我們總喜歡這樣，我在商店買了很多，很認真的寫下你的名字，把那張賀卡混在其中。
    你皺著眉頭看著我，明亮的眼眸閃動了一下隨手就把那張賀卡仍在你身後的垃圾桶。你不會知道當時我有多難過，看著你離開的背影，我悄悄的把他撿起來，我隻想跟你做朋友，誰說好學生不能更壞學生做朋友的？
    “夏晨，你跟他說話幹嘛！過來，給你看好東西！”
    其實，你根本就沒有跟我說話呢。
    同學們都把班級裝飾的很漂亮，教室的玻璃上貼滿了雪花，門口掛著鈴鐺，你走進來的時候碰到了發出清脆的響聲，但我想你大概不喜歡，因為你把他拽壞了扔在地上。
    沒人敢說話，同桌打了小報告是她偷偷告訴我的，班主任讓你在走廊裏站了一天。
    那天我從你麵前經過的時候，你說：“看什麼看！丫的是你打的小報告吧！”
    我抱著作業本匆忙的跑開了，我想告訴你，不是我。
    下午的班會課，老師組織了聖誕節主題班會，有其他老師過來參觀，我早就把主持人的對白背的很熟，但是抬眼看到你趴在窗子上與你目光交彙的那一刹那我忘詞了。
    班主任說，你不是我們班的學生，所以班會也不用參加，免得搗亂，拉班級的後退。
    我知道那天很冷，你站在走廊隔著窗戶看了教室五次，每次都是匆匆的轉身。
    期末考試的時候，老師讓你站在講台答題，你不願意，還和老師吵了起來。
    我記得那是你說：“不考就不考！我還不稀罕！”
    我知道你不會作弊的，因為你不屑，可是老師不相信，但是我相信你，可沒人會相信你，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然後我就看著你搬起課桌走出去，在寒風中，你就站在操場中央的課桌上，那天你穿著一件紅色的羽絨外套，我不時的抬頭就能看見那抹紅色，那時你的頭發依舊是紅色。
    那年我們才十四歲，那年我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學生，那年你是所有人眼裏的壞學生，那年你並不認識我，到後來我才知道，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而我卻早把你的名字記在心裏，還有你一頭的紅發。
    我不知道那個年紀的男孩們都玩什麼，反正我最大的娛樂也隻有看電視，寒假我也會花大把的時間參加奧數和作文，還得在家練習鋼琴和毛筆字。
    我爺爺是書法家，他總說字如其人，我覺得他說的是對的，我見過你寫的字，就在最後一天考數學的時候，很好看，所以我想，你也會是一個很好的人。
    當我聽著人家談論寒假的趣事時，我就想，你呢？
    春天的時候，學校和小學部聯合辦了運動會，班主任挑選方隊的人，你挺著腰板站著，可老師並沒有看你，你彎腰坐下，便趴在桌上開始睡覺。
    體育我一點也不在行，可老師總說沒關係，看著別人的名字寫在表格裏我就想有一天我也會代表自己的班級去參加的。
    老師替你報了八百米，因為沒有學生願意跑，對於初一的學生們來講，大家喜歡的都是接力那種多人的遊戲，你看著自己的名字被寫上去，轉頭看著窗外的操場，我知道你笑了。
    你依舊遲到，不寫作業，和老師頂嘴甚至打架，但是每天早上，我都會看到你繞著操場跑步，然後滿頭大汗的回到教室。
    錢越總是替你寫作業，他會一拳都在你肚子上然後說：“大熱天的跑什麼！有時間還不如寫作業！”
    我聽人說，你和錢越是鄰居，從小就認識了，你隻有他一個朋友，因為在學校，除了錢越我從沒看見你和別人說話。
    我和其他班三個人拎著國旗走在最前麵，班裏隻有你一個人被留在了場下，你坐在椅子上摸著自己的紅發和隊伍中的錢越打招呼，我看到你的虎牙，很可愛，我想對你說。
    或許老師隻會關注好學生，但是好學生的定義很廣，你沒想到有一天你會站在講台甚至主席台被表揚，對不對？因為那時的你有些害羞，看著自己的腳尖，你不記得了吧，九月初的時候你昂首挺胸的站在那裏接受批評。
    你得了八百米的第一名，你破了校記錄，你開始被大家喜歡了，班主任說：“學習不好不要緊，隻要能為班級爭光，為學校爭光！”，你洋洋得意的揚著臉，大家都覺得你很厲害，但是我知道，你在運動會前一個多月就每天跑步，跑步上學，跑步回家，早自習之前你也會去跑步，放學後錢越在教室抄作業的時候你就跑到操場，直到錢越叫你一起回家。
    這些，我都知道的，我們都不是天才，所有的榮譽都是用汗水換來的，你卻把所有的汗水掩藏起來。
    那一年的夏天你的座位往前換了一個，那一年的夏天你代表學校參加了市裏的比賽，那一年的夏天你帶著勝利的獎杯回來了，那一年的夏天你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班長！我的獎杯！”
    你大概不會記得，你笑起來的時候露著虎牙，把獎杯放在我桌上，然後大搖大擺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上去，全班哄笑著你才發現你坐錯了，對啊，你的座位換了呢，我差點就忘記了，你也忘記了是吧？
    可是那一年的夏天也有不好的事情，爺爺過世了，在期末考試前一天晚上淩晨三點。可前一天晚上，爺爺還跟我說：“小雨，要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然後努力去爭取，不管結果如何，爭取的過程都會讓你滿足的。小雨，你還小，等你大了就會有很多的選擇，但是別忘了你的初衷，人呐，就是不能在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
    爺爺給我了一副字，上麵寫著‘非池中物’。
    我想我明白的，我的路一開始就很明確，父母早就替我規劃好了，升重點高中，然後考取一所不錯的大學，但是沒人知道，我也想有一頭紅發，讓人家知道，其實我也是個壞孩子，我也不喜歡讀書。
    考語文的時候，我就覺得腦袋特別重，想起今天淩晨三點，爸爸把我叫醒，告訴我爺爺過世了，然後從那時起我好象就沒有了記憶。
    試卷上密密麻麻的字看的我想吐，匆匆添完試卷我跑到了學校的樓頂，那天太陽很大，地麵被烤的發燙，我靠著牆壁坐下哭了。
    我喜歡爺爺，他教我寫字，教我練毛筆，告訴我人要有方向有目標。
    “嘿，你不是班長麼？怎麼躲在這裏哭鼻子？”
    這是你跟我說的第二句話，你站在我身前擋住了陽光，可我卻不想跟你說話，我忘記了我曾今說過，如果有機會跟你說話我要問你的問題，我要問你你喜歡什麼，可是我那時什麼也不想問。
    你坐在我身邊撩起自己的T恤給我擦眼淚：“又不是女生哭什麼？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是不是隔壁班的那個胖子？那家夥總是欺負人！”
    我搖頭，你卻一個勁的猜，那時我才發現，你的聲音真好聽，就像爺爺說的字如其人，我想你真是一個好人。
    鈴聲響起的時候，你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對了班長，你叫什麼名字？李什麼？”
    “林雨。”
    我看到你愣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的笑著，伸手拍我的肩“哈哈哈……”
    你的笑聲很好聽，總喜歡笑的誇張恨不得露出所有的牙齒，可我總是微笑呢，你沒發現吧？因為媽媽說笑的時候隻能露出八顆牙齒。
    那成績單的那天，班主任皺著眉頭說“林雨，你怎麼拿了第二名？”
    語文沒考好，我卻沒敢多說一句話，低著頭走下去，但在我抬頭的時候，我看到你衝我豎起了大拇指還有那笑臉，對了，你什麼時候把頭發染回了黑色，我不記得了呢。
    我喜歡你的那頭紅發，可以一眼就讓我認出是你。
    你拿著成績單，老師說你很聰明，提高了十二名，路過我身邊你朝我大笑著，我隻是微微笑著，真的很開心，你好象最近不再遲到了，錢越也很少替你寫作業了，你隻有一門不及格了，你不再是最後一名了。
    回家的時候我卻害怕了，父母的眼裏隻有第一名，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第二名，但是我卻很高興，因為你啊，你肯定不記得了吧。
    在樓梯上，你跟錢越勾肩搭背的路過我身邊，你停了下腳步說：“林雨同學，你真厲害啊，第二名啊竟然！看不出來呀！”
    錢越朝他翻了個白眼，我突然為自己得了第二名感到高興，高興的忘記了就算是第一名你也會這麼說。
    初一的暑假，我上了很多輔導班，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你在做什麼呢？肯定不會在上輔導班吧。
    初一一整個學年，你跟我說過四次話，我都記得，後來問你的時候你你很驚訝，那時你還開玩笑說：“不會吧，怎麼可能，一定是你記錯了，要麼是你不理我的！”
    如果我們沒在天台相遇，如果你沒有問我名字，如果我們真的錯過了，一切都隻會停留在最初見你的時候，那頭紅發無所畏懼的接受著所有的人的目光，與你對視的那一刻我害怕的低下了頭，你的眼神不帶一點膽怯。
    你知道嗎，其實那個時候的你是我最喜歡的，不僅僅是那頭紅發，因為那時隻有我一個人注視著你。
    爺爺說的目標我想我找到了，我想要跟你一樣，想笑的時候就大聲笑，即使坐在最後一排依舊笑的陽光燦爛，毫無畏懼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一個很好的朋友，能一起上學一起回家，能在覺得自己委屈的時候跟別人大吵一架。
    我想，你應該記住了，我叫林雨，而不是叫班長。我卻忘記了要問你的問題，怎麼也想不起來了，隻記得你的紅發，可是已經沒有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