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交心
    在夢裏，一直在掙紮著。一波又一波的汗水襲來，輾轉反側。
    寧蘇遠半夜拿著溫度計來測一測壽小廝的體溫，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摸樣。
    這小人蜷縮著身軀，裹著被子，把自己包裹的像個蠶繭一樣，微微顫抖著，呼吸急促。似乎此時此刻被什麼巨大的恐懼籠罩著，拚命的想找個安全的地方，寄生下去。
    在壽小廝的睡夢裏，
    終於爬上地平線的太陽放射出光芒，沿鐵路投下火車冗長的黑色陰影。自己獨自沉默的佇立在鐵軌上…
    佇立在巨大的陰影之中。長吸一口氣，不知為何，頓時無比的疲倦。
    自己感覺到有某種情感正緩緩將頭頂淹沒。
    要知道，那不是恐懼！——那不應當是恐懼！！可是…
    自己的眼裏卻著實蓄滿了淚水。
    最後我笨拙的微微偏過頭去，把目光投向身畔那片燎原的景象。火車已經在我們眼前；大地，我。甚至太陽，似乎都在劇烈的顫抖。火車還在以那種不可抗拒的速度前進，帶動著氣流形成一陣強勁的風。
    我看見風經過蘆葦蕩時，被劈成細流，如同河水般在蘆葦間流動，蘆葦們在風裏顫抖，蘆葦芒迎著陽光指向天空。
    寧蘇遠上前去輕輕的掀開被壽小廝捂得嚴實的被子，把他的頭露了出來。隻見他使勁的蹙著眉頭，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像是打著寒戰一般。
    寧蘇遠這時候才真切的覺得自己看著壽小廝如此摸樣，心裏細細滲透出來的擔憂，像是一股股細流，慢慢的彙聚在一起，遲早有一天會聚氣衝垮心裏堅不可摧的高堤。臉色沉了下來。
    “小廝，小廝…醒醒”輕輕的搖晃著。
    壽小廝夢魘著，但是可以感覺到，是寧蘇遠在自己旁邊。他把臉頰靠近自己，輕微的喚著自己，感覺得到他的鼻息，溫熱的，潮濕的，如霧散開。
    最後還是在一陣劇痛中醒來了。
    那種刺痛，是被針刺入皮膚的感覺。
    “寧少，這位先生隻是氣血不順，導致失神多夢的症狀，精神不穩定”
    “知道了，陳珂，你帶老先生先下去吧…”
    一個恭順的男子，給人的感覺十分嚴謹，帶著來的老中醫離開了臥室。
    寧蘇遠見壽小廝安穩的徹底醒過來，才覺得剛才那老中醫的針灸還真的不錯，就那麼對準穴位紮了一下，就喚回沉溺在夢魘中的人。
    此時的壽小廝才覺得頭大，自己三番兩次的折騰。還有那人細心的照看，欠人家的情，到底怎麼還好？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麵，竟然那麼直接的表現出來，
    誒…希望那人不要多想才是啊…
    寧蘇遠看著壽小廝臉上的神色變來變去的，覺得這小家夥還真是奇特，難不成他還學過變臉？還是唱戲的那種…一會兒愧疚，一會兒又呈現出惱羞…為自己離奇的想法感到好笑…
    寧蘇遠經過這兩天對壽小廝的照顧，感覺這孩子似乎背負著什麼巨大的壓力一般，也許是他的過去對他造成的影響很大。
    想到著不禁又對自己惱怒，想著自己太衝動，當時可能是把這個孩子嚇住了，引起他不好的回憶。
    “寧蘇遠，謝謝你…”聲音軟軟的，還是有些沙啞。
    寧蘇遠被這一聲，激起心裏的浪花。就像是平靜，波瀾不驚的湖麵，被投進來的一顆突如其來的小石子激蕩起層層的漣漪，向四周回蕩開去…
    “好好休息，我已經讓人去你工作的地方打了招呼，幫你請了病假，所以，不要擔心…”寧蘇遠溫柔的說著
    “你調查我？！”壽小廝這下有點驚訝
    “不是調查，隻是打聽而已。你認為我會隨便把來路不明的人往家裏帶嗎？”寧蘇遠的聲色裏夾著一絲嚴肅，不悅。
    “…”壽小廝被這一句說的慚愧，想來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抱歉啊…我不是有意的”壽小廝給寧蘇遠投以一個燦爛的討好的笑容
    “嗯…”寧蘇遠神色緩和下來，心想這小混蛋真是不氣一下自己，他就不舒服是不是…
    “小廝，你以前是不是遇到過什麼事情？”寧蘇遠隻是很無心的一問，從陳珂帶回來的調查資料上顯示，隻有壽小廝13歲到現在的情況，信息記錄。那他12歲之前究竟是怎樣的呢？
    “我憑什麼告訴你啊，你以為你是誰啊！！！”沒想到隻是無心的問題，就把壽小廝刺激的炸毛。
    剛才還好好地氣氛，這下子，壽小廝一下子火大起來，黑亮的眼裏燃燒著怒火，瞪得溜圓，精致蒼白的小臉掙得通紅。伸手就去推坐在床邊上的寧蘇遠。
    “咳咳…咳咳。。”情緒過於激動，把壽小廝嗆得咳嗽起來。
    是的，壽小廝的秘密領地誰都不能觸碰！
    “好好好…。我錯了…我不問啊。。”寧蘇遠扶著壽小廝捋著他的背，拍著…安撫。
    這小混蛋！不就是問一下他以前的事情嘛…怎麼會激動成這樣子…
    太反常了，越是這樣，寧蘇遠就覺得越有問題。
    但他什麼都不再說了，神色平淡的安穩著壽小廝。
    “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嗎？我暫時不想看到你！”壽小廝冷冷的說著，隻覺得環著自己的手臂一僵。但始終沒有說什麼…
    “好，有事的話，搖鈴…”寧蘇遠理了理壽小廝淩亂的衣襟，走了出去。
    壽小廝隻覺得自己很失態，寧蘇遠並沒有做錯什麼，但自己為何要用如此失控的情緒去對待他呢？這兩天他對自己的照顧，隻要應該先去感激不是麼…
    當然，一直以來，錯的是自己啊…
    腦袋鈍鈍的痛，把臉埋在弓在胸前的膝蓋上。
    “對不起…”壽小廝喃喃著
    還未走出門口的男人，聽了，身子一停。在原地背對著床上的人，站了幾秒鍾，還是走出了臥房…
    今夜黑暗不打烊。
    藍色真空，我住在裏麵，聽見你的哭泣…
    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