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敷國篇 第貳拾壹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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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睜開雙眼,眼皮沉重,眼眶脹痛,眼睫似乎被打濕,黏在眼瞼處;睜不開,一用力,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於是更加恐懼,在那一刻,用盡氣力睜開雙眼。
刷——無數道陽光擠進視線裏,連著淺藍帷幔、岫紅幾案的顏色。
“唔……”低低的喘息聲。
池盛宴按著太陽穴坐起,作勢,輕柔的綢被滑落;他拾起綢被,打量著周遭:環境清雅,屋內透光好,門虛掩,地板幹淨,沒有侍女。
是自己的臥房!
想到這裏,池盛宴莫名鬆了口氣,剛想開口,突覺嗓子幹啞,而頭又痛極;於是隻好撐著手臂走下來,一身褻衣,麵色蒼白卻想不起昨日的事情。雖然與倪兄交談沒幾句,自己便喝醉了,但應該不是倪兄送自己回來的,他是不知道自己住處的。
坐到幾案邊,池盛宴給自己倒了杯茶,心思千回百轉。
“池兄,你起來了嗎?”門外,突然傳來樸柏旭的問話。
池盛宴走過去將門打開,不期然看見樸柏旭背光而立;他用手遮住陽光,邊請他進來,挽起笑容,“你怎麼跑來找我了?”
“自然是昨夜見你躺在屋外,又醉酒,於是給你送醒酒湯來。”樸柏旭將手裏的碗擱置在桌案上,淡黃的汁水,如琥珀般清新。
池盛宴眼神一亮,“你昨夜見我躺在屋外?那你可知是誰送我回來的?”
“不知。”樸柏旭搖搖頭,“你躺在屋外,身邊沒有人,不過是我將你拖了進來,找侍女給你換了衣服。”
侍女?換衣服?池盛宴古怪的盯著樸柏旭,又想起自己掩飾的比較好,就清聲說,“以後有什麼事不要喊侍女,將我扔在這裏便好;我不喜別人碰我。”
樸柏旭笑笑,並沒有說些什麼,隻是將碗朝池盛宴挪挪,又遞去白瓷勺。
“趕快趁熱喝了吧。”
池盛宴有些不自然的接過湯碗,並沒有用勺,隻一口氣便喝盡了它。
嘴角忽覺有柔軟的觸感擦拭,原是樸柏旭拿出絹布給他擦嘴,池盛宴更加不自然,朝身後縮了縮,拿出自己的絹布,撐起笑容,“我自己來便好,自己來。”
今天樸柏旭顯得格外奇怪,格外溫柔。雖說他平時待人平淡,卻也不冷漠,但今日卻溫柔的出奇,又是送湯又是擦嘴。池盛宴這樣情感稀缺的人都似乎看出些什麼來。
“今日是你生辰吧?”樸柏旭直直看向池盛宴,勾起笑容。
生辰?池盛宴這才想起來,總算是又過了一年,原來是到自己生辰了,難怪樸兄對自己這麼好,看來是自己想多了。池盛宴這般安慰自己,也就不深究樸柏旭的行為。
“好像是吧,不過以往都是池簡陪我過的,今年倒有些不習慣。”池盛宴不在乎的笑笑。但無法掩飾的是他眼底的失落,是啊,平素都是池簡陪他過得,現如今在這久治裏,突覺格外孤單,無人依靠取暖。
樸柏旭站起來,身影之高好似擋住陽光,投在池盛宴臉龐上渾是陰暗。
“我帶你過今天的生辰吧!”語氣裏似乎都帶了笑意。
池盛宴吃驚的瞪大雙眼,察覺出不好意思,想要推脫,“樸兄,還是算了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知道我的生辰的,但這麼麻煩你還是不好意思…”
不容他說,樸柏旭身影一側,伸出一隻手,溫文爾雅,“走吧,大壽星!”
抿唇扯起嘴角,池盛宴挑起長眉,狹長的眼裏促狹一片,“既然樸兄這麼想給我過生辰,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先說好,今天可不歸我出錢!”
“自然。”樸柏旭笑的更用心。“不過你可得換件好看的衣裳吧!”
池盛宴看著自己一身單薄的褻衣,蒼白的麵頰倏爾湧起潮紅,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好吧,先換衣服!”
侍女魚貫而入。
朱紅內服,冰藍外件。朱紅短窄而冰藍長粗,越襯身形頎長;水墨襟扣皺流蘇領,頸處挾桃藍騰雲佩,額束青玉冠,耳墜泠濯碎;腰帶極為講究,八花相偎,卻使純漆;順滑流蘇於身側滑下,垂擺精美,斂露兩隻繡製步履。
這通身打扮已是不凡。
侍女又為池盛宴梳理頭發,一頭青絲嫋娜;幾片雲般的發絲,穿過青玉冠繞在耳側,用漆珠扣好;多餘烏發垂而貼背,寸把處用玄色鏨咬住。
遠觀恰如輕雲出岫,不勝翩凡。
而他麵龐潔淨,狹長眼睛,瞳光浮薄,蒸萬千霞光;如意鼻形,蜿蜒美好如山澗垂水;唇色鮮豔而略薄,更顯冷情寡意。
“這身打扮如何?”池盛宴頗顯緊張的在樸柏旭麵前轉了一周。
樸柏旭並未回答,隻是安安靜靜的看著,也沒笑,看上去十分冷淡;正當氣氛焦灼時,他卻忽而輕笑著轉身,“好看,是好看!”
令人摸不清頭腦,卻偏偏是真心話。
兩人並未乘坐馬車,邊走邊看著各種攤位各色人群,人影摩挲,恍若仙境般不真實,兩人並肩而行,無比美好,卻又仿若一瞬的光陰。
池盛宴停在一處攤位,看著攤主將晃眼的綿糖嫻熟的倒在特質板上,手法精妙間,一個栩栩如生的老虎便描繪出來;看著攤位邊等了好久的小公子接過糖棒,如獲至寶般蹦跳著走開,池盛宴便湧起一陣羨慕。
“繪一隻鳳凰。”樸柏旭不知何時淡淡出聲,將碎銀灑在板邊的小盤中。
“好嘞!”攤主聞言便開始用勺舀起糖漿來,稠軟的糖漿在陽光下拉成一條粗長的線,線裏還有許多氣泡,聞著就有股子焦糖的香氣。
池盛宴看了許久,忽地轉過頭來,“我倒是想起以前在青城館時,黎旖帶我們出去吃東西,那糖丸子才叫好吃呢!”
“是啊,不知道這裏有沒有…”樸柏旭也隨著應答。
攤主聞言,展開燦爛的笑容,“我知道前麵有一家酒樓,裏麵有姑娘長得挺好看的,專門便有這道焦糖丸子,十分美味!”
接過鳳凰糖棒,池盛宴與樸柏旭一同向前走去。
如果能夠這麼一直走下去,一直這麼安靜的走下去,用什麼換都怕是值得的。樸柏旭默默想著,他數著每一步,不知道還能走多久,但隻要身邊人不離開,便是長遠的路,也能夠撐著走下去。
“誒,到了到了!”池盛宴將樸柏旭一拍,樸柏旭便回過神來,“你看,是不是這個什麼紅火酒樓,名字可真通俗!”樸柏旭也覺有理,跟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