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敷國篇 第拾伍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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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為何偏他一人,就被流放在外呢?
秘絕秘絕,說到底,就是不聞不問、悄無聲息的活著亦是死去;沒有人顧惜,沒有人憑吊,如風一般來來去自如不勝其煩;或是在凡俗間,留下墨畫,用手中的筆點染心中所想,讓存在不顯得空洞,讓消亡也不顯悲傷。
池盛宴一時心有所悟,不覺淚濕眼眶,紅透眼底;再看眼前的人抑或景色,都分外悲戚、沉重,他的一顆心,也不受控製的起浮不定。
“我是你們的太傅,樸柏旭。這位也是你們的太傅,他是文允信。還有一位太傅,或許正在這皇城的某處作畫。”樸柏旭冷聲介紹,提到‘池盛宴’時卻勾起淡淡笑容。“我們是來自京都宛城青城館的畫師,應大皇之征來到久治聘職!”
他話語謙誠卻不卑微,言辭間自帶清風;誠然相貌年青,但一眉一眼間已有初成氣魄。
“我們將在這段時間裏教授你們畫、禮、武、德四學,學有所得、學有所獲,才是我們來此的目的。”文允信附和道。
他的自信卻是由內而外散發的,似乎身體的每一寸都由自信構成,沒來由的自信,卻讓人心底起了歡喜的念頭。
底下卻有不服氣的皇子,嗆聲說:“從青城館來的也不都一定是才精藝德之輩,前些日子的幾位有名望的太傅也拱手相讓,說是教不了我們這些天縱驕子;你們就確定一定教得好本皇子嗎?”
“教不教得不是由你品頭論足,而是由時間鑒證的!”池盛宴輕聲出口,緩步踏上台階,與另兩人並肩站立。
其實池盛宴的相貌更為稚弱,言辭卻很犀利;他深諳自己年齡的缺陷,所以避重就輕,將人們的思維引導到真理上來,而不是談論此人的才學是否足夠。一個人能夠了解自己的缺陷和長處,才能將最完美的一麵作為皮囊。
皇子被噎了回去,見到池盛宴的相貌,眼神一亮,起哄道:“誒?這不是那日九哥說的人嘛,居然真是個太傅!本皇子還以為那隻是陽武大將軍開玩笑的呢!”
周圍人也紛紛哄笑起來。
池盛宴冷眼打量這場鬧劇,反而笑出聲來:“這便是久治皇子的風貌?與市井子弟有什麼差別,一樣圍眾聊天、嬉笑怒罵,我倒是沒瞧見什麼龍虎之氣,八卦之氣確是撲麵而來。”話語不留情麵,直批的一眾貴胄麵紅耳赤,無話反駁。
“大家都散了吧,今日會由樸太傅講授知識,快回書院去。”一道文弱的聲音響起,卻具有不小的震懾力,讓原本怒容的皇子們個個斂聲屏氣退下。
池盛宴望去,原是那日入城所見的陸相:五官稚秀,麵色蒼白病弱,想是久病初愈的模樣,眉淡如畫,薄唇秀鼻,男生女相;但身量挺拔,清雋如竹。這宛若白蓮的少年是如何生長在這樣詭怪的漩渦裏,又是如何贏得這些聲譽的?
一時,心底不禁湧上好奇。
思緒百轉千回時,這陸相便緩步走了過來,他目光平平,流露出歉疚,溫聲啟唇:“這位便是池太傅吧?小相在陽武大將軍那裏聽到過許多次您的名號,今日一見,果真不凡。”
字字咀嚼,字字斟酌!
池盛宴不動聲色的回說:“陸相之名,如雷貫耳。”意思是我們都已經很抬舉對方了,就不要再繼續接下來的話題了。
陸相神情一怔,眼底劃過一絲陰霾。旋即輕笑道:“那就擇日再會了!池太傅,我相信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一字一句,說的倒是鄭重,尤其是最後二字,咬的生硬。
待陸相與隨侍童子離去,劉武陽噌的冒到池盛宴身邊,神秘的問:“怎麼樣?這陸相生的是不是特別好看,跟久治人長得特不一樣,對吧?”
“還好還好。”池盛宴敷衍著回答,複有古怪的斜睨劉武陽,疑惑道,“你不會是…對陸相有意思吧?這個世道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每每我碰到的全都…”
劉武陽俊臉一紅,連連擺手,“你想哪兒去了!我可是正經男子,家有糟糠妻,怎麼會有這種喜好。不過是想跟你說說這陸相的來曆罷了。”
“什麼來曆?”文允信在邊上看戲看了好久,好奇的問。
劉武陽這才嗬嗬笑起來,解釋說,“這陸相乃是前朝帝皇的承子,被當朝帝皇禦用聘請當了個丞相,本名陸巳非,而他,便是前久治帝皇和前宛城公主所育之子,便長了一副宛城人的相貌。”說到宛城公主,他便露出神往的表情,“那宛城公主,長得可真是國色天香,眉間天生一顆朱色凝脂,笑容動人,可謂絕色!”
“再怎麼絕色現在也化為紅粉骷髏了!”池盛宴神色淡漠。
劉武陽一時無語凝噎,歎了口氣,才說,“是啊?自古紅顏多薄命,宛城公主自生下陸相之後,便早早離世;於是前帝皇便隨這禍水一起長眠於空寺中。”
“空寺?西摩的空寺?”樸柏旭好奇的問。
劉武陽笑著看了他一眼,旋即解釋說,“對,就是西摩的空寺;羅敷國的西摩,被稱為天之聖地,也是唯一不在羅敷國帝皇管轄內的城池——西摩,‘天命所葬,魂歸故裏;嗟兮嗟兮,無所祭之。’這便是西摩流傳的諺語。”
天命所葬,魂歸故裏;嗟兮嗟兮,無所祭之。
好生悲涼,好生苦悶。
池盛宴似有觸動,他苦笑著說,“我仿佛看見了西摩,那地方果真美好,是天之聖地,有巨大的噴泉,有騎行的靈物,還有默默行走、不顧其他的旅客。”
“你去過西摩?”文允信疑惑的問。顯然,他這個問題也是樸柏旭和劉武陽想問的。
池盛宴搖搖頭,“不,這不過是在我腦海裏所虛構的,我憑借這兩句諺語所假想的一個西摩,一個天之聖地……”
“池兄果真想象力非凡,不過帝皇倒是去過西摩,若有幸見到帝皇,我會將之告訴帝皇,看看他是如何描述的。”劉武陽真誠的誇獎道。
池盛宴噙起笑容,轉又對樸柏旭說,“樸兄不去授課嗎?若再不去可就要亂了!”
“自然要去。”樸柏旭輕聲回複,凝視池盛宴片刻,翩然離去。
池盛宴暗想,樸柏旭越來越深不可測了,原本在青城館還能窺見一二的真心,在此時,已經被他用銅牆鐵壁保護起來,不容任何人覬覦和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