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休息的時日，池盛宴便與其他幾人告別後回府。
    坐著主位的池簡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態，但幾日前，池盛宴便知他又納了妾，應是站在他身邊的寇齡少女。
    但見她神色流轉間不惹半點塵埃，肌膚賽雪，腰肢曼妙，一頭青絲齊齊垂下並未挽髻，看上去既慵懶又隨意，尤其是這雙勾人的靈眸，泛著清淡的光。
    不算太絕色的美貌，卻有一雙香蠟溫養的眼神。
    “把夫人借我一晚如何？”池盛宴開口。
    若是平常人聽見這話必然斥責，這種混賬，居然貪圖老子的妾。但池簡卻明白，他側首望了望身邊的麵無表情的少女，“好啊！”
    池府的光景亦與往日相同。但平日孑然一身的池少爺，今天居然找老爺要了個姑娘，倒讓不少芳心暗許的婢女碎了心。
    滿園的海棠看上去就像一片沉重的海，一點都不輕盈。香氣聞上去帶一點薄荷的味道，卻很衝鼻子，衝的人鼻子發酸、心頭發澀。
    “你是什麼出身？”池盛宴坐在涼亭裏問。
    涼亭裏就他與少女兩人。在偌大的池府裏，這涼亭著實顯的小了些，像一粒朱砂般。妝砌不算奢靡，卻頗有幾分瀟灑的意境。
    “妾是呂州廣文道的人，四處漂泊賣藝，前幾日在商管前賣唱，被老爺贖了回來。”她的話語又溫軟又恭敬，叫人起不了討厭的心思。
    池盛宴取出袖內的畫筒，擺開畫紙，將硯台移給少女。
    “你幫我研墨。”池盛宴說。
    少女聞言便開始研墨。池盛宴並不動筆，隻是看著少女的側顏一時出神，這一頭堪比綢緞的青絲摸在手裏定是舒服，姣好的臉龐泛著細膩的光，還有微不可聞的處子之香。
    “難怪父親要納你為妾。”池盛宴悵歎。
    少女知道池盛宴還有下句，並沒有急著說話。
    “你長得跟一個人很不想，氣質卻極其相似。”池盛宴抵著下巴微笑。“你叫什麼名字。”
    眼前少年看上去一臉愜意，尤其是那雙清風不染的眸子，燙的人渾身酥軟。少女有些無措的低下頭，“妾姓羅，單名一個媚字，少爺叫妾媚兒就允了。”
    “媚兒，媚兒。”池盛宴皺皺眉。“這名字不好，太俗太俗了。我給你換個名字行嗎？”
    “諾。”羅媚順從的欠身。
    恰此時，微風吹來一陣海棠花的香味，混合著雨絲的腥味，卻衝淡了這濃烈的味道。池盛宴笑著說，“就叫你淡香好了，淡香，淡淡的花香，淡淡的處子香。”
    淡香羞紅了臉，隻是點頭允“諾”。
    “看天色是下雨了，快走吧。”池盛宴說。
    淡香站著沒有動，外麵的雨下的轟然變大，沒有打雷閃電，隻是雨像沒命的一樣砸下來，這涼亭看上去岌岌可危，便不敢再挪半步。
    她眼看著池盛宴猛地衝了出去，像一道光一樣，清淨的光，仿佛能把雨阻隔在外，若是能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擋風遮雨，就好了。她心裏這麼想著，垂下眼簾，沾染了些許霧氣，倒惹的眼前模糊不清了。
    池盛宴不知為何又回來了。他手裏擷了兩根蓮葉，寬寬大大、綠瑩瑩的蓮葉鮮嫩堅韌。淡香突然鼻尖一酸，落下淚來。
    忽有一手為她拂去淚。
    “你別哭了，哭了就不像那個人了，我就不喜歡你了。”池盛宴說。
    他絲毫未覺自己說的話是很殘忍的。淡香隻是默默地接過蓮葉舉在頭頂，站在一邊等著池盛宴，她的眸光仍然是霧蒙蒙的，但已經很清很清了。
    “你是不是怕我會扔下你。”池盛宴一邊發問一邊收拾畫具。“我的畫具都還在這裏，我不可能跑開的。”
    淡香依舊沒回話，她多想這個時候，眼前的男子說：你在這兒，我不可能離開。這樣讓人心旌搖曳，讓人心安的話，可是偏就這麼不懂風情。淡香的視線裏多了分哀怨。
    “你也不用擔心，你是我父親的夫人，我不會對你如何，隻是想把你畫下來而已，明兒個一大早我就差人把你送回去。”池盛宴微笑。
    淡香有些囁嚅的問，“妾就不能待在少爺身邊嗎？”
    “我是不肯能要你了，就算沒有倫理，我也沒有可能要你。”池盛宴說。他的眼神此時很淡，雖淡卻泛著清冽的光，讓人無法直視。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