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聲暴喝，我望著門口持劍的少年，隻是邪佞一笑。“哦？似我這等惡魂，恐怕連閻王也不待見吧！”閉上眼回想，出穀已有五年，卻如孤雁雲遊四海，隻不過一向任憑心性，曾救過幾條人命，曾殺過幾個人罷了，不料成為眾人口中的怪醫。
    “你”，大概是沒見過像我這般麵皮粗厚的人，他有些無語。我自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隻覺清醇的茶香霎時充盈口腔，連日來趕路的疲倦都有所緩解。下一刻，我兩指夾住離心髒僅一寸的劍鋒，優雅地再次含入一口香茗。睜開眼，少年怔忡的神情落入眼中，我勾唇一笑。
    “撲”，口中香茗盡數落到少年月白色長衫前襟上，少年慌忙撣著茶水，一雙未染過俗世風霜的清澈美目憤怒地盯緊我。撇開劍鋒，站起身從容的走出屋外。
    “把劍法練好再來取吾之性命。”這便是我，既不怕得罪王胄權貴，也不怕惹上武林惡人，不是妄自尊大，實乃率性所謂。
    “你為何不救阿姊，你空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卻無半點為醫者的仁慈之心。”少年步步相逼。
    我斂了眉，這般話早已聽的雙耳結繭。天下有性命之憂的人何止百千，卻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機緣再續紅塵，奈何為醫者要擔此罪名。“恕在下無可奉告，救與不救全憑自由，況你阿姊又不是我所傷，你若有心做些什麼，不如去找那個重傷你阿姊的人報仇雪恨，恕在下不奉陪。”
    七月初七，家師的忌日。每年今天無論我身在何方，都要回到醫穀來祭拜他。仍記得在彌留之際，他那雙清明的眼閱過無數人世滄桑，頓失神采，消瘦的身軀已是油盡燈枯，再不是豐神俊朗的醫聖模樣。他說，生平所學已全部教授與你，此生便無眷戀牽掛，至於救人不救，任憑汝之心性，為師半百人生皆為天下蒼生而活，自以為不曾愧對天地，卻不料傷盡那人的心。為師知道你的為人，隻一句作為勸告，愛了，就不要有所顧忌。
    走出醫穀，已時近黃昏，施展輕功到客棧，一路已知那少年藏首藏尾跟在身後，見我不曾在意他，便有些喘著氣嘶吼道：“龍泉翊，我叫柳成昊。我要拜你為師!”我心下一緊，這孩子未免轉性有些太快。
    “哦，不知在下哪點可為人師？”我笑他的率真莽撞與不可一世，曾幾何時，似乎自己也有過這般年紀。
    “憑你能捏住我的劍鋒，憑你身輕如燕地日行千裏，憑你能救活阿姊的本事。”他在一旁如數家珍，表情卻是無可奈何的不屑。
    我盯著他，心裏百種思慮交織，直覺我以後的生活裏加上他一定會比較有趣的，但是我卻也是愛躲避麻煩的人，無能的弱者跟在身邊，隻能一味的要求我的保護。他看到我的眼珠不停地轉動，於是馬上狗腿的說：“師父大人，雖然我武功沒您老人家高強，醫術也沒您的精湛，但是我很好學，而且我一定能為您鞍前馬後，伺候好您的。”
    本來有心收他為徒，現在看他如此轉變，到叫我心裏的防備暗生。他阿姊的事他不會這麼快便放下，莫非隻是接近我的借口，我心思一轉，隻好靜觀其變了。
    “為師暫且收你為徒，但是要正式成為我的徒弟，需要接受我的考驗，這樣吧，為師要去京上，從這柳州到京上的半個月算是對你的考驗，等到了京上我再根據你的表現判斷要不要收你為徒。你覺得如何？”
    他仿佛很有信心，爽快的應好。
    從柳州出發，北上經過荊州這一大城，便是京上了。許是趕上了秋闈的大潮，一路上都是青衫紫衣的書生，甚是熱鬧。我坐在馬車裏，正在看一本醫書。對於自己選擇的道路人們往往不會輕易滿足，當官的想節節高升，手裏掌握更大的權力，好支配更多人的生死，有錢財的則殫精竭慮如何賺更多的錢，富甲一方，而我對各類醫書秘籍也是十分渴慕。旁邊的人倒是自顧自的探究起我的馬車來，對兩側的放著的各類藥品倒是東瞅瞅西瞧瞧。
    “公子，天色已晚，前麵有一縣城，我們還是現在此落腳，明日趕路吧。”馬車漸緩。我掀開車簾，天邊已是雲蒸霞蔚，夕陽的餘暉鍍在行人身上，昏黃一片。“也隻能這般了，有勞老伯了。”
    “成昊，找客棧的事就交給你了。”我轉身對著正下車的人吩咐道。
    “是，我馬上去。”撒潑似的跑遠了，我望著去荊州的官道，心底是一片祥和，無論以後如何，也暫且看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