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衝聞言，便不說話，隻一杯一杯的喝酒，好一會兒才笑道：“如果你們不是這樣時時來提醒我以前的事，也許我會很快忘掉。”
    王猛倒是有點抓不準這話到底有幾分假幾分真。
    “你真的可以忘掉嗎？”
    慕容衝卻怔怔的看著他，一字字的吐出來：“權當被狗咬了。”
    “放肆，你竟敢這樣汙蔑陛下。”
    “丞相不過是叫我說出我心中的真實感受，慕容衝官職微小，隻是照實說而已，誠然陛下也曾想著真心的對待過我，可是無論怎樣的真心，都是建立在侮辱我的基礎之上，我能做到不恨已經很好了。”
    王猛聽著慕容衝平靜的說完，心裏直疑惑，原來自己真的老了，在這樣的年輕人麵前，竟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
    “既然你千般不願，為何不早日求陛下放你出宮，以陛下對你的感情，他未必會置之不理。”
    慕容衝一愣，眯著眼細細的盯著王猛，仿佛是在詢問：“真的可以嗎？”
    王猛被他看了會兒，心裏也沒底了，確實不太可能主動放出來。
    “那你為什麼會為陛下死，替他去檔這一刀，聽太醫說，是搶救了近半月，才把你從閻王殿裏拉回來的。”
    慕容衝竟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自言自語的道：“人就是這樣奇怪的事物，我當時明明恨著，為什麼要救他？”
    王猛見他眼神迷茫，倒不像裝出來的，許是當日他自己也沒有考慮清楚，倒是本能反應。
    “他有時對我好，我也曾感動過，事實上，隻要不是冠了男寵的名，陛下對我是極好的。”慕容衝艱難的吐出這麼句話，卻長長的籲了口氣，好似這句話用了極大的勇氣一樣。
    “你還想見著陛下嗎？”
    “不想。”慕容衝脫口而出，說完才看了王猛一眼，似有些後悔。
    王猛笑了笑，再老城，不過也不足弱冠，拿起酒杯又呷了口，他這一杯酒，卻隻去了三分之一，這慕容衝卻已接連喝了好幾杯。
    書房倒有些沉默了，王猛正想問些別的什麼，忽然一陣琵琶聲傳來，清脆悅耳，似帶著綿綿情意，如情竇初開的少女，甜蜜羞澀。
    王猛笑道：“這琵琶手是新近練的嗎？”
    慕容衝聞言，卻臉色蒼白，不發一詞。
    那琵琶聲卻連綿不絕，雖帶著無限的情意，到底指法生疏，許是新學的。
    “老夫可以見見這彈琵琶的人麼？”
    “不能。”慕容衝急著道，“她膽子很小的。”
    王猛分明聽出了慕容衝的維護之意，臉色漲紅，卻隻當沒有看見，笑道：“太守深閨藏嬌，我回去之後倒要向陛下稟報，省的陛下總是自作多情，耽誤國事。”
    慕容衝臉色立刻慘白，王猛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宮裏的慕容衝，陰暗冰冷，從眸子深處折射出來的絕望。
    王猛忽覺得慕容衝緊緊抓著自己的手，他知道這是慕容衝在求自己，卻笑笑拂開道：“太守，何故如此？”
    慕容衝死死的咬著嘴唇，半天才道：“我絕不會再見陛下一麵。”
    王猛卻笑而不答，隻道：“自長安一別，卻再未聽聞公子的天籟琴音，我見公子剛在擦琴，不如彈奏一曲，老夫與太守雖道不同，但在音律方麵，卻可引為知音。”
    慕容衝見說，隻得從案上取了琴，隨意彈奏起來，那琵琶聲卻不絕，糟糟切切，待那琴聲響起，婉轉悠揚，這才蓋住了那嘈雜之聲。
    王猛靜靜的聽完，不禁擊掌道：“不可否認，太守的琴藝，天下少有。”
    慕容衝卻並沒有高興的神色，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
    王猛笑道：“太守能這樣坦然的活著，老夫心下是高興的，來平陽之前，老夫曾不止一次的想過要對你痛下殺手，可是又怕絕了陛下的念想，如今，老夫卻能放心了，慕容太守，千金易得，知音一個難求，那彈琵琶之人，技藝雖粗糙，卻是至情至性的人，也隻有這樣的人能令你動心，如果可以，就忘了過去吧。”
    慕容衝驚訝的看著王猛，王猛卻站起了身，笑道：“老夫言盡於此，但願老夫今日所做的決定，對陛下、對大秦來說是對的。”
    王猛說完長歎一聲，開門叫了奴仆，便自離去，慕容衝依舊坐著，臉上卻浮著狠厲的笑。
    “王猛，你老了，不過老天對你是極好的，你不會有機會看著我將你嘔心瀝血建設的大秦攪得天翻地覆了。”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