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鳳凰泣血 第四章 有鳳東來(4) 鳳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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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露出了白,有微弱的陽光透過窗子射進來,慕容衝微微直了直身子,不覺已是天亮了,慕容衝從床上坐起,自己穿戴整齊,隻等天大亮了,就辭了姐姐回府裏頭去,以後再也不到這宮裏來了,雖是這短短的一夜,什麼也沒有發生,慕容衝卻覺得無限的委屈與悲憤,心裏暗暗決定以後就在府裏,再也不進宮了。
沒過一會兒,姐姐身邊一喚彩月的侍女端著水盆就開門進來了,門“吱呀”一聲,倒嚇了慕容衝一跳,彩月抬眼見慕容衝穿戴整齊的坐在床沿,似乎是在等自己來一般,也覺微微詫異,慕容衝一看不是秋辰,也愣住了,隨即想著符堅要上早朝,秋辰應是要與姐姐一起服侍穿戴的。
“天王走了嗎?”慕容衝還是問出了口。
“夫人正陪著陛下用些早點,不出一刻鍾就要去早朝了。”彩月低低答道。
慕容衝“哦”了一聲,看來還得在房間待一會兒。
“公子不去與陛下請安麼?夫人要奴婢服侍了公子過去,叫公子請旨回府。”彩月慢吞吞的說道。
“那你怎麼不早說?“慕容衝急道:”既如此,那我現在就過去吧。”慕容衝覺著這大概就是最後一遭了,還是早些解決好,要等符堅上了早朝,還不知什麼時候能搭理自己回府的事呢。
慕容衝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清河殿前,斂了斂神,探身進去,桌前卻空無一人,慕容衝不敢造次,隻能在門口垂立,恰秋辰從裏間走了出來,容顏有些憔悴,眼眶略紅,看到慕容衝,忙道:“公子怎的站在這門口風裏”,又罵邊上垂立的丫頭,“不長眼的東西,怎不叫公子進裏間去。”慕容衝聞言,呆立了半響,看來符堅已然上朝去了,慕容衝隻得依了秋辰,往裏間走去看他姐姐。
清河木然的坐在梳妝台前的軟凳上,慕容衝在銅鏡裏看見了姐姐的朱顏,恍然間有一種錯覺,似是姐姐比起昨日清減了不少,眉目中有隱隱的憂愁,雖是畫了十分得體的淡妝,但仍遮不住憔悴迷離的神色,許是在銅鏡裏看到了自己,清河嘴角勉強的拉起了一個弧度,“鳳皇,你來啦。”
“姐姐,我今日可回府了麼。”慕容衝在門框邊站著,宮廷規矩,就算是親弟弟也不能入得房間的。清河嘴角的笑容未及收回,如今卻尷尬的留在臉上,頭卻慢慢的低了下去。
“陛下的意思是讓你再陪姐姐幾日。”聲如蚊呐,幾不可聞。慕容衝怔了怔,當他在門口看到空無一人的殿宇,就已經恍然了,可如今聽到,卻還是有點發懵,“這是為何?我是外戚沒錯,可我也是亡國罪臣,他不怕我陡起殺心嗎?”
清河驚詫的望著年僅13歲的弟弟,豐容俊秀,在她麵前,連自己都自慚形穢,昔日父皇最疼愛的幼弟,直呼他為“鳳凰兒”,“也許有一天你會像我現在這樣,如此厭惡自己傾城的容顏。”清河漠然想著,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昨天趁符堅在自己身上興起,低聲哀求他讓慕容衝回府,符堅在她身上有那麼一忽兒停止了動作,轉而是更大力的蹂躪,並俯身在她後肩狠狠地咬了下去,任憑她不斷地掙紮求饒呼叫都不放口,直至鮮血淋漓。
清河痛苦的閉上眼睛,昨晚的情景一回憶起來,她就忍不住渾身哆嗦,天王對他從來還算溫柔的,昨天一反常態,清河隱隱的意識到了什麼,但她不肯往裏想,她要給自己給她親愛的弟弟一條活路,希冀著用自己的放蕩溫柔來平複符堅心裏的惡念,但顯然她失敗了。可是我也是大燕堂堂的皇室公主,我何時要這般屈於人下,百般婉轉奉承。
慕容衝見姐姐眼淚不住的流下來,瞬間將妝都給衝淡了,心下淒然,想是姐姐在這舉目無親的宮裏,她這樣一個亡國公主,一定是備受委屈煎熬。姐弟兩一個在門裏一個在門外,淌眼抹淚,秋辰進來件了這一副情景,也禁不住悲從中來,隻能陪著流淚。
一日無話,慕容衝年少愛動,這秦宮竟跟牢籠一般,極是無聊。清河又吩咐了不可在宮裏亂走,免得壞了規矩尋麻煩,加之昨夜沒有怎麼睡著,這大白天的就昏昏沉沉的枕在床上睡覺。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清河打發人來叫他用晚飯,慕容衝這才懶散的跟了人進了殿,看到清河,雖不是像昨日初見到自己的喜出望外,但也比早晨精神爽利了不少,慕容衝這才放下心來,正待用膳,那趙德進來打了個千,“稟夫人,聽天王身邊的張公公說,陛下今日去了張美人的德凝堂。”
“知道了,”清河沒有太多的表情,一旁侍立的秋辰則好似送了口氣,眉梢都顯出喜色來,“夫人多吃點吧”,秋辰在一邊殷勤的勸菜。
連著幾日符堅並沒有來紫宸宮,也沒有明說慕容衝什麼時候可以回府去,慕容衝年少,天天被關在宮裏,真正百無聊賴。
一日,正在殿裏陪著清河說話,懷念著鄴城皇宮的金碧輝煌,張季的小徒弟江生帶著幾個小太監快步進來,恭謹的跪著道:“給夫人請安,給公子請安,這些是陛下前幾日命奴才從庫房裏收羅出來的,原是前燕皇宮的舊物,吩咐奴才一並收了來轉交給夫人及公子,聊解夫人及公子的思鄉之情。”
“那有勞公公了。”清河微笑著看著小太監抬著東西魚貫而入,一會兒便把正殿都填滿了,秋辰照例是一封銀子不動聲色的送到江生手上,江生帶著人退了出去。
清河與慕容衝看著滿地前燕皇宮的故物,心中沒有一絲喜色,反而有說不盡的悲涼,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倒忘了說話。
倒是秋辰眼尖,“這不是公子的鳳尾琴麼?”隨即興奮的在雜物裏小心的取出來,用絲巾細細的擦了,捧過來放在慕容衝身前的桌上。
慕容衝細細一看,果然是“鳳尾”,一下子感慨萬千,這鳳尾琴還是父皇在位時托西域胡商重金購得,相傳乃是漢朝解憂公主和親的遺物,琴身光滑,觸感極強,琴音清越,不可多得。慕容衝臉上多了幾分欣喜道:“姐姐,你看,果然是鳳尾”,慕容衝翻過琴身,清河見琴側刻著“鳳凰兒”三字。乃是父皇的親筆,想當初,父皇對這個弟弟真是百般寵愛呢,重金延請江南的琴師教導,故慕容衝的琴藝是兄妹幾個人中最好的,父皇曾說“琴音清越,品性高潔,無愧‘鳳凰’二字。”
“鳳皇,很久沒有聽你彈奏了,趁今日清閑,我宮裏左角邊有泓清潭,清潭中央有一楓露亭,如今潭邊的楓葉自是未長出來,但亭子裏也是最清爽不過的,今日天氣正好,不如去那邊撫琴吧。”清河微笑著,眼裏雖潮濕著,卻也似忘了近日的憂愁。
“也好,是好久沒有撫琴了。”慕容衝溫和的笑溢出來,雖是少年,卻像周身蒙了金色的光,清河不知怎的竟酥了半邊。
符堅信步走到了紫宸宮,好像有個七八日沒來了吧,草木依舊,連著幾日太陽,雖依舊清冷,卻也是能夠讓人覺著春天不遠了。
忽的傳來屢屢琴聲,悠悠揚揚,一種憂愁不自勝的情韻卻令人心下淒淒,然琴聲如訴,似是回憶昔日美好的時光,轉而一凜,又似無限怨恨這燦爛的風霜,琴音緩緩流淌開來,恰似柔滑的絲幔鋪天蓋地的伸展開來,讓人覺著無限的輕鬆柔和。轉而琴音激越,似是千軍萬馬兵臨城下,揚鞭過處,荒無人煙;一陣激越琴音又複平和,是在過盡千帆之後,看歲月把心跡澄清,是在身隔滄海之時,沉澱所有的波瀾壯闊,在這平靜的每個音符下,卻又似有隱隱藏著不甘和屈辱。
符堅注視著亭間席地而坐的少年,初春金色柔和的陽光鋪撒在他背上,似有一層霧氣籠罩一般,手腕處清瘦的骨節,修長有力的手指撫著琴麵,恍若天人。
張季正待通報,符堅揮手製止了他,臉上表情陰鬱,大踏步的出了紫宸宮,張季微楞了下,旋即像下了決心似的,快步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