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璟覺得他睡了很久。
    原本痛的無法忍受的身體忽然好似被什麼非常溫暖的東西包圍，躺在裏麵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像是媽媽的懷抱。
    在這個懷抱中沉沉睡去，不知今夕是何夕。
    但是突然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要醒過來，再不醒來，會發生令他無法挽回的事……
    掙脫那個溫暖的懷抱，努力試圖睜開自己疲憊的雙眼。
    打開眼瞼，看到的是清清和衡陽如釋重負的臉。
    “清……清？”長時間未曾的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
    可能是錯覺，清清的靈體似乎模糊了很多。
    透明的手拂過他的臉龐：“你終於醒過來了，太好了。”
    為什麼清清的話像是在告別？
    全身虛弱地無力，甚至連抬個手都很困難，蘇璟隻能拿臉蹭蹭清清的手：“清清，你……要消失了嗎？都是我的錯……”
    眼淚滑下臉龐。
    他多少還是猜得到的。
    在昏迷前他隱約還是聽到裏爾瘋狂的叫囂聲，明白這次肯定沒那麼容易過關了。如今他醒了，能對他這種靈氣缺乏的病對症下藥的也隻有清清和衡陽了，至於方法……不用想也知道。
    清清和衡陽好不容易重新累計起來的靈氣，又被他奪走了，到了不得不消失的地步……
    透明的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臉頰，把他從自怨自艾中喚醒：“我們沒有要消失。”
    “哎？”
    “如果你在晚一點醒來，或許我和衡陽真的就要麵臨那樣的境地。但還好你醒了，隻要醒來以你的自我恢複能力沒有我和衡陽繼續提供靈氣肯定也沒問題的，我們可以放心地陷入沉睡了。”
    “沉睡？”
    “恩，這次的消耗真的到了臨界點，我和衡陽都變回一開始絲毫沒有靈氣的靈魂，隻能在聚靈石中沉睡。再也聽不到你的呼喚也幫不了你，直到靈氣再次聚集為止。”
    哦，就跟之前差不多嘛，蘇璟終於放下心來：“那是不是隻要把你們放在靈氣衝去的地方，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吧？一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喂喂，不會要好幾年吧？”
    清清和衡陽對視一眼，苦笑：“小璟，你以為我花了多久的時間才能和你對話？我都死了幾千年了！”
    也就是說，千年才換得清清的清醒？
    蘇璟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想聽聽這千年的故事嗎？”在沉睡之前這短短的時間內，想和小璟說很多的話，更多，更多。
    “想~”
    “說起來，你在華家遭受的童年悲劇都是我造成的，我一直沒能好好地跟你說聲對不起。”清清俯下身在蘇璟的額頭上印上一吻，“對不起。”
    蘇璟傻傻的，恢複了點力氣的手摸了摸額頭，跟不上清清的思維。
    “我跟你說過吧，我死在一場獻祭中，死後我的靈魂就附在了當時手上戴著的鈴鐺上，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沉睡中醒來，卻發現原本應該藏著衡陽的鈴鐺不見了！我當時很驚慌，想要尋找自己卻不過是個沒有實體的靈魂。當時的環境已經開始漸漸變差了，靈氣沒有以往充足，而且也沒有現在CI這種能夠阻斷靈氣流動的高科技，靠全世界流動的靈氣補給根本不夠，我不知道等我幻出靈體能夠尋找衡陽的時候他是不是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當時我所能想到的辦法隻有——”
    清清有些抱歉地撓了撓腦袋：“當時的我對人類這種生物充滿了怨恨，因為人性的貪婪，害死了師父，也害死了衡陽，最終我也死了。死了的我對於活著的生命並沒有多少珍惜。所以我不顧一切將獻祭舞的方法隱秘地刻在了鈴鐺上。”
    哎？他怎麼沒發現？
    蘇璟舉起晚上的鈴鐺，仔細地瞧了瞧，還是沒發現。
    “嗬嗬，”清清自然看到蘇璟的動作，“從你帶上之後我就把它消掉了，因為我已經不需要通過它了。雖然聚靈石聚集了我的靈魂，但實際上我的靈魂是附在覆蓋聚靈石的薄膜製成的鈴鐺上，我就是鈴鐺，鈴鐺就是我，想在鈴鐺上動手腳還是很容易的。”隻要能夠忍受住刻在靈魂上的痛苦的話。
    衡陽自然能明白清清未盡的話裏的意思，憐惜地抱緊他。在自己不曾陪伴他的那些時光裏，清肯定做過很多這種逞強的事吧，為了尋找自己……
    蘇璟不明所以看著擁抱的二人：“然後呢？”
    清清滿是紅暈地從衡陽懷裏抬起頭：“然後我便在等待，等待能看懂它的人出現，花了幾百年甚至更久的時光，我一邊吸收零散的靈氣一百年尋找那樣的人，我也在無數人手中幾經輾轉。快絕望的時候終於被我遇到了，華家的先祖，第一代舞者——華絮。他成功跳出了獻祭舞並以此謀生積累了大量的財富。我也在他每次跳獻祭舞時，貪婪地吸收著他由生命化成的濃厚靈氣，一點點聚積自己的力量。”
    蘇璟的眼慢慢瞪大。
    剛他還在想想要吸收靈氣和獻祭舞有什麼關係，原來是這樣……作為曾經獻祭舞者中的佼佼者，他自然知道，獻祭舞發動的時候，周圍的絲絲會憑空多出無數條，都閃著綠光。後來清清告訴他，獻祭舞不過是獻祭者以自己的壽命為代價，換取動用大地靈氣力量的機會，所以大地靈氣會違背自然的規律大範圍聚集……
    “華絮在財富滿貫身體卻越來越差的時候，發現了獻祭舞的這個缺陷，他很惜命，所以他從此收山，但並不代表他放棄這座金山，他開始收養有天賦的孤兒，鍛煉他們成為獻祭舞者，然後用他們的生命換取自己的龍華富貴，這便是華家最開始的形成。”
    原來華家從第一代開始便這般老奸巨猾啊……
    “人性果然是如此卑劣，事情如我所料的發展，我相當於獲得了永久的靈氣供給源。由於過分壓榨，千年下來，那麼多孩子一個個正直青春死去，這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我從一開始的漠不關心到不忍心，我開始認識到自己錯了，但盡管千年下來，依然沒有人能夠看到我聽到我，我隻能站在一旁眼看著悲劇一次次發生卻阻止不了，知道遇到小璟你。”
    清清上前抱住蘇璟，頭埋在他的頸窩：“千年下來，我一直很寂寞，你是第一個排解我心中寂寞的人，卻是我造成你不幸的童年。對不起……”
    不笑得靈體哭的時候是不是也有眼淚，反正蘇璟有覺得他脖子濕濕的，蘇璟自身也忍不住流淚，搖搖頭：“嗯~從看到托比的麻醉槍時，我就認識到，錯的從來不在武器上，而在於人心。華家的貪婪，即使沒有獻祭舞，他還是會有其他的方法途徑，依然會害很多人，這並不是清清的錯~”
    清清抬起頭，眼裏真有淚光在閃爍，溫柔地撫摸蘇璟的臉：“小璟果然是個好孩子。”
    蘇璟低下頭：“清清，你好溫柔……”
    “嗯？”
    “我起雞皮疙瘩了。”
    “嗯？”
    衡陽忍不住爆笑。
    清清氣得給了這死小孩一個暴栗：“居然尋我開心！”
    看著抱著腦袋哎呦哎呦喊疼的小家夥，清清心中最深的結終於打開，不由笑了。
    小璟，謝謝你……
    這下我能夠毫無負擔地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