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走後，蘇璟整了整沒有絲毫瑕疵的衣服，微微一歎：“我也該開始了。”
    “什麼開始？開始什麼？還有什麼？！”問到最後一個問題，勞倫的聲線急速飆升，可見可憐的他嚇得不清了。
    艾爾雖然盡力維持他一貫的溫和貴公子形象，但從他在勞倫背後不停點頭的樣子可以看出，鎮定什麼的那都是假象。
    “嗬嗬——”看到兩人這副啥樣，有些沉重的心情倒是輕鬆了不少，蘇璟朝他們眨眨眼，“想知道剛才那個是什麼嗎？”
    被捉弄慣了的勞倫下意識地搖頭，而沒有“享受”過這個待遇的艾爾倒是很誠實地點頭。
    稍稍白了勞倫一眼，蘇璟給出答案：“那個東西呢，是一個自稱怪才如今卻也隻是無聊愛耍寶的老頭子發明出來的，叫做‘起死回生’，據說是為了能夠使他的愛人複活而研製的一種完全複製技術。嘛，最後他愛人還是沒活過來，所以算是個失敗品，就被我們拿來回收利用了。”
    說到這裏，蘇璟心裏不免歎息。死了就是死了，即使創造出再完美的複製品，靈魂沒有了又怎麼能複活呢？貪念，執念，可悲可歎。
    聊天的心情霎時沒有了：“不過我覺得那個名字不好聽，所以重新起了一個，‘活死人’，‘假死人’，‘半生不死’，你們隨便選一個吧。”擺擺手。
    “……”
    艾爾和勞倫覺得一個豬頭已經不能代表他們的囧了。
    敢情，蘇璟折騰得人盡皆知，如今還搗鼓出這個……“起死回生”（他們寧願叫這個名字），就為了耍一招金蟬脫殼？
    該說小璟膽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嗎？敢拿全世界的人來耍詐……
    艾爾突然想起去東區玩時見到的據說去世好幾年的伊森•莫利斯，前陣子剛舉行葬禮的慕容擎，心裏浮現出一個驚人的猜測，自個兒先被嚇了一跳。
    而勞倫，已經傻掉了。
    蘇璟看看表，又看看天色：“正是時候，我該開工了。”
    來到溫室門口，雙手一振，寬大的袖子“彭”地一下打開，然後服帖地落於身側。
    “慕容哥哥，對不起，請不要擔心。”
    蘇璟小聲說了一句，毅然跨入托比打開的CI隔離罩，將其餘三人阻在外麵。
    慕容一手貼在隔膜上，另一手藏在袖裏卻捏成了拳。
    感覺到不好的氣氛，艾爾和勞倫往邊上側了側。
    蘇璟並沒有感受到外麵的異樣，話說即使感受到了，蘇璟也不會有影響吧……
    臉上顯出從未見過的莊重，手腳一步一晃地走向陸生所在的沙發，神奇的是，明明手腳帶著四個鈴鐺，卻並沒有發出雜亂的聲音，而是順著走動輕輕有節奏地擺動，奏響一曲旋律。
    行至目的地，朝著太陽的方向跪下，虔誠一拜。
    起身，雙手抖動，小鈴鐺急促地響動，忽然，蘇璟一個跨步，腳上大鈴鐺沉悶地一聲響，小鈴鐺聲戛然而止。
    重複之前的動作，抖動，跨步，停止，蘇璟沿著沙發邊緣繞行一圈，繞回原點時，右腳一跺地，大鈴鐺沉響，雙手盤身而起，隨著鈴鐺兒奏響的隱約，翩翩起舞……
    慕容靠在隔膜上，雙眼越撐越大。
    這不是舞祭！
    即使他還接觸不深，但至少看過蘇璟在爺爺病床前起舞的樣子，那個時候小璟的舞，更加隨心所欲，隻為心中之所悟，無謂外在形式。
    而如今，明顯從小璟沐浴淨身開始，便是一個儀式，沐浴，膜拜，奏舞，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苟。從鈴鐺的聲響可以聽出，每一個步伐，擺動，幅度頻率都仿佛設定好般規整刻意。
    這是什麼……？
    慕容撐大的眼裏漸漸形成一個猜測，這是——獻祭舞！
    手無意識地砸了一下CI隔離罩，像是要衝進去阻止，又像是因小璟的隱瞞而不忿。
    所以之前的商量隻是打個馬虎眼嗎？故意像是征求自己意見般，實際上不還是擅自主張，刻意隱瞞真實想法，又何必多此一舉地跟他商量？反正到最後他還是阻止不了……
    慕容的手抓撓這隔膜，當然，並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但艾爾和勞倫腦補地自動配上指甲刮擦玻璃“哧哧——”的聲音，更是躲得遠遠的。
    “到此為止。”慕容的腦海裏突然響起衡陽的聲音。
    “……衡陽？”稍稍平靜下來的慕容。
    “嗯，那個是清清讓我說的——嗯？哦，那個，那種想法到此為止。”衡陽繼續充當傳話筒，“既然阻止不了，我們的這種想法隻會成為他們的負擔。”
    “可是……獻祭舞……小璟的心……”慕容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清楚地記得，當他試探小璟是否身為華家人的時候，小璟那帶著笑卻淚流滿麵地告訴他，獻祭舞是以壽命作為代價，換取他人一時的健康平安。
    人都是惜命的，想必，每一次跳舞，小璟在承受生命流逝的同時，更承受著心靈上折磨。
    “這次小璟心甘情願的，做出相當的覺悟選擇救陸生，我們就靜靜地在一旁守護吧。”
    “……小璟還剩下多少壽命？”慕容咬牙，問出一直藏在心底深處的問題。
    “是呢，看著他們死去，或許就是我們陪伴在他們身邊的代價”清清並沒有正麵回答慕容的問題，“笑著麵對還是哭著承受，隨便你。”
    衡陽在轉述清清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語帶憐惜地揉揉了清清的腦袋，當初自己在清清麵前死去果然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吧……
    “……是嗎？我明白了。”
    “小璟！”艾爾和勞倫突然尖叫。
    蘇璟不知何時倒在了沙發邊上！
    慕容立刻打開CI隔離罩，衝進去抱起蘇璟。
    “托比，點心！”不曉得獻祭舞的後遺症跟舞祭一不一樣，吃點心能不能緩解。
    “沒事的，慕容哥哥……”蘇璟小口小口抿著餅幹，朝慕容笑了笑，“隻是有些累了。”獻祭舞需要百分百的精神投入，非常耗神，而且連帶著生命的耗失，每次跳完舞總會虛脫一陣子。
    “嗯……”慕容抱緊懷中的小家夥。
    艾爾皺起眉頭，今天的一切都不在他的認知之內。
    先是什麼“起死回生”，然後小璟莫名其妙地跳起奇怪又神聖的舞蹈，之後慕容滿臉悲痛地開始自言自語，再突然蘇璟在急速地旋轉中突然倒下，最後一直昏迷的陸生竟然睜開眼怔怔地看著小璟！
    “慕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抱起小璟朝外麵走去，慕容低聲道：“今天的一切，請務必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