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語淚眼朦朧地望著眼前的丫鬟，卻說不出一個字，眼淚滴滴落在了箏弦上。那雙淚眸，淒楚哀怨，仿佛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叫人憐惜，心疼。“小姐，。。。。”憶婉失神地輕喚著。這雙淚眸讓她想起來婉凝那雙受傷的眼睛，隻有和王爺在一起哪有那麼幾縷輕快。每每剩下她一個人在這個別院裏，她常常問憶婉，“婉兒，王爺會帶我回去麼？一聲真的唯獨愛我一個，寵我一個人麼？”當時的憶婉笑話她傻，王爺從醉香樓帶走她，得了花魁的初夜，散下千金為聘，帶走江南第一名妓梁婉凝的壯舉，已經傳開了，又豈會食言。如果不愛她，又怎會夜夜與她廝守，疼愛備至呢？如果不愛她，又何必要她為自己生他的第一個孩子？
    憶婉還記得，王太醫為小姐請脈之後，告訴王爺小姐有了身孕，他臉上的欣喜騙不了人。有了孩子，小姐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嫁給王爺，第一王妃就是她婉凝，王爺也就不會孤單！如果不是這個孩子，或者，小姐也不會死。。。。。
    “對不起，看到這東西，我想起我娘了。”欣語打破了沉默，拂去了眼淚，不施粉黛的素色妝姿，此刻也是傾城絕代，憶婉望得癡了，不知該作何回應。
    楚恒俊拂開蔓紗，眼神漸漸的暗淡，之間欣語淚痕未幹，眸底隱著些許凝傷，天姿國色，不施粉黛，不著女紅妝，卻別有一番攝魂的韻味，像極了婉凝生前眼裏掩飾再好都無法在他身前隱跡的愁緒。
    他伸手拉過欣語朝水榭走去，全然已忘記了亭中的憶婉，那一牽引，仿佛拉著一片雲，輕的不能再輕。憶婉過了許久，才回過神望了望早已空了的亭子，仿佛一場夢，她看見小姐淚眸含愁，素綢裹身幼弱墜塵仙子，剛才的人，是小姐，還是江公子，是誰，是誰，到底是誰？
    欣語的手出來陣陣隱痛，炙熱的溫度燒灼著那寸許肌膚，卻眷戀在這幾分溫度之中，眼眸中有的，是這個拉著她不顧一切的男子，星眉劍目，玉樹臨風，卻不風流，這一生，任你牽著，帶著，可否，可否？
    水榭依舊是那縷青色的蔓紗，整中的仕女圖，讓她止步不前，險些被他拉倒在地，“那亭子，不是。。。。。。。”
    楚恒俊轉身扶住欣語，打斷了欣語的話，“就是那個亭子，這個女人差點成為我的第一王妃。”
    “第一王妃？”心漸漸的涼了，原來他的心已經有了牽掛，她無奈地笑了笑。
    楚恒俊疼愛地撫著圖中淺笑盈盈的婉凝，眸底不經意間流淌著少許溫存，“是啊，第一王妃，江南第一名妓梁婉凝。”
    “梁婉凝？！”
    “你知道她？”恒俊回頭苦楚一笑，“是不是覺得大哥我貴為王爺，德行荒唐，居然想要立個青樓名妓做王妃？”
    欣語莞爾一笑，朱唇輕啟，“我哥哥也愛這個女人，當年就是為了這個女子散金千萬卻依舊帶不走她，常常怨自己救不了梁姑娘，那麼好的女子是除了狼窩又近了虎口。我本以為哥哥也僅僅是貪慕女色而已，才把兩姑娘誇得如若神妃仙子，直到某日隨著舅舅出行，才有幸見過佳人一麵，果真是人間少有的奇女子，冰清玉潔，才色無雙。”側頭與恒俊對視一笑，“原來帶走她的人，是大哥你。”
    見恒俊一臉的陰霾未卻，心裏大概明白了三分，“為何最終為納梁姑娘為妃呢？是不是她的出身低微？”
    “你把我楚恒俊當作了什麼？原本想待凝兒身懷六甲之後，理所當然帶回冊立凝兒為妃。怎奈，人算不如天算，凝兒禁不住腹中孩兒的折磨，身子本來就羸弱，身染奇疾，不日而終。”恒俊冷峻如冰的眸中，竟也會溢滿了相思淚，“都錯在我，如果當初凝兒沒有身孕，也許到現在她還在我身邊，什麼王位，什麼王妃，當初我為什麼要在意這樣的虛名？”
    見楚恒俊自責不已，欣語隨手取下了仕女圖，放於案上，纖指提筆在畫卷上提道：相思何苦似纏綿，綠萼青菊兩生花。
    “相思何苦似纏綿，綠萼青菊兩生花。”恒俊喃喃道，“賢弟是要愚兄忘掉凝兒？”
    欣語收起畫卷執在手中，“非也，不是忘卻，而是銘記。梁姑娘在天有靈若是看見在此傷感的大哥，豈不難過？她，希望她愛的人幸福，有人可以替代她陪伴在大哥身邊，一生一世。”
    楚恒俊眸光掃過眼前的欣語，伸手欲拿走她手上的畫卷，怎知欣語旋身一轉，讓他撲了個空，“這畫暫時就送給小弟了。”
    殊不知那轉身回眸停下腳步的瞬間，三千青絲如瀑落下，粉麵不施脂粉，卻依舊猶若桃花，縷縷青絲更是映出了女子的嫵媚嬌柔。
    欣語見他失了神的模樣，才將目光衝畫卷轉移到了他身上。隻見他望著自己不發一言，她才注意到發冠已經散了，不由得心慌意亂，正欲逃離他的眼前。
    手才觸及蔓紗，卻被一隻手有力的擁了回去，房門也隨之應聲而合，欣語蓮步輕旋撞入楚恒俊的懷中，驚得忘了出聲，聽到的是他的呼吸撫過耳際的呼吸和他不平靜的心跳。
    良久，楚恒俊托起那張讓他從第一次遇見就開始著迷眷戀的臉，望著那潭秋水，一字一句說道：“這一生一世，你可願意作陪在我左右？”
    欣語怔住了，攝魂相望，仿佛一切不由自主，電光石火間，那句諾言猶如石刻般深深刻入她的心，這一生一世，我願作陪。
    “一生一世？”欣語聽到這一句，猶若隔世，聲音悠遠，充滿了不確定，“真的有麼？”
    “相信我。”楚恒俊挽起她的發，輕輕扣在耳際，俯在她耳邊道：“隻要你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