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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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軻一路衝進羅網,在內部的暗道中摸索了一陣子。如子房所言,他距離比較近又穩操勝券,自然是到得最早的。荊軻相信,其他人隨後便會趕來,難免一場衝突,他必須在此之前找到天明。
用匕首刻下最後一個記號後,荊軻不動聲色的走上前去,利落地解決掉了守在門前的侍衛。那些侍衛的情形都很不對勁,似乎也感受不到疼痛,皆是像斷了線木偶一樣倒在了地上。
荊軻在門前站了片刻,不知為什麼,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他在這一刻卻控製不住猛然跳動的心,荊軻知道自己虧欠了這個孩子許多,沒有給他帶來安逸的生活,更沒有給他爹娘的愛,還因為自己刺秦害得他幾次三番險些喪命。
半晌,他緩緩推開了門,一步一步走了進去,一想到要看見麵黃肌瘦的兒子,他的心裏就格外的沉重。
「喂!你又是誰啊!」
光線漫了進來,天明下意識的以為羅網又有人來了,他掙了掙鎖在四肢上的鏈條,開始打量來人。
荊軻蹲下身去,微微皺著眉頭,「你說,人家坐牢都是骨瘦如柴,你坐牢怎麼越坐越胖呢。」
荊軻不想承認,看著活蹦亂跳的天明,方才的愧疚感一掃而空。
「你是哪兒來的大叔啊!」天明眨眨眼,這人幹嘛這麼看著自己,他們很熟麼,「你到底是誰啊!」
荊軻冷斥了一聲,湊了上去,「我是誰?我是你爹!」
「你胡說!!」天明氣鼓鼓的噘著嘴,「小高叔叔不會騙我的!他說我爹是個大叔那樣的英雄!」
「你小高叔叔說這話的時候,沒扯到你大叔吧。」荊軻壞壞的笑了笑,「喂,英雄也是分很多種的,我和你大叔不是一種。」
天明似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眼前一亮,「你認識我大叔?你是幫他來救我的?快給我解開!我都幾天沒動彈了!」
「什麼叫幫他啊,你是我兒子,我救你理所當然啊。」荊軻聳了聳肩,還不忘伸出手去摸摸天明的頭,「乖,叫我一聲爹爹呢,我就放你下來。」
天明一嘟嘴,「你叫我一聲爺爺我就叫你一聲爹爹!」
「你小子!」荊軻一拳捶在天明腦袋上,「反了你了!」
「你還敢打我!你信不信等我出去了,我找大叔替我報仇!」
找你的大叔去吧,順便看看你二叔,荊軻不懷好意的想著。半晌,他還是歎了口氣,「雖然不是什麼名貴品種,為了我荊家不斷子絕孫,你以後去找你大叔一定得先告訴一聲,明白沒。」
「你斷子絕孫關我什麼事!放我下來。」天明吼著,「放我下來!!」
「可以啊。」荊軻戲謔一笑,「還不快叫爹爹。」
「還不快叫爺爺。」天明亦是不肯退讓,「你叫我一聲爺爺,我就叫你一聲爹爹哦。」
荊軻皺了皺眉頭,將右手放在耳邊,湊了上去,「什麼?你就叫我一聲什麼?」
「你聾啊!爹爹!!」
「哎!真好聽,姑且算你叫了。」荊軻退後幾步,拔了劍一陣亂劃,在天明落地之前將他一把撈進了懷裏。
天明看這人劍使得毫無章法,幾次三番險些都是刺過來,已是臉色發白,半天才緩過勁來,「你你你。。」
「乖,老老實實的,以後五步絕殺和驚天十八劍,爹都教給你。」
「真的?」天明雙眼一亮,拉著荊軻肩上的衣襟,「那。。那我學會了能保護大叔麼?」
「呃。。。八成,不能。」
話音剛落,隻聽得大門轟然倒塌,天明有些驚恐的縮了縮,「不是吧!又來了啊!」
「你倒是睜開眼看看都是誰來了啊。」荊軻笑了笑,將天明放了下來。
「小蹠叔叔!唔。。怎麼那個騎大鳥的壞男人也在。雪女姐姐,哎。。那個玩蛇的壞女人。」天明說著說著,眼眶忽然開始泛紅,「大叔!!」
看著自己的兒子撲到別人懷裏,荊軻的心真是無奈的涼了個透。蓋聶蹲下身,緩緩將天明抱在懷裏,手裏的劍還在滴血,「天明。」
「嘿嘿。」盜蹠拍了拍荊軻的肩膀,「我和白鳳不放心,所以折回去送麟兒和魍魎了,回來的時候就碰上了蓋聶他們,多虧你留的記號,我們沒發生多少衝突。」
「呦,小蹠你什麼時候也會讚揚我了,覺悟挺高麼。」荊軻笑了笑,有些尷尬的說道,「其實,我那天不該在客棧罵你的。」
一聽荊軻服軟,盜蹠登時一怔,趕忙拉住荊軻,「哪裏哪裏,我。。我那天也,都怪我!我不該讓你沒地方住,全是我的錯!」
「嗯嗯。」荊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這麼一說,倒也挺有道理的。」
奶奶個腿兒的。盜蹠的手猛地一攥,恨不得當場捏死荊軻。
「你們。。你們都在。」天明抹了抹眼淚,退後了幾步,來回打量著所有人,似是想到什麼一般,忽然撲到蓋聶身邊,放聲大哭起來,「大叔!大叔!小高叔叔。。小高叔叔為了我,被嬴政那個壞蛋抓走了!!你快去救他!!」
「什麼?!」荊軻猛地回過頭,幾步走過來,拉著天明的肩膀,「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小高叔叔他。。」天明眨了眨泛紅的眼眶,「讓嬴政抓走了。」
荊軻一怔,鬆開天明後不由得後退了幾步,「怎麼會呢。。抓他有什麼用啊!」他有些迷茫的看著蓋聶,「阿聶。。阿聶,抓他做什麼。。他怎麼。。騙我的是不是?」
雪女臉色有些蒼白,她慢慢推開赤練,走了過來,「是真的,我眼看著他。。。」
話音剛落,荊軻眸間一冷,回過身去一把扼住雪女的喉嚨,將她提了起來,「你眼看著,為什麼不阻止他!你不是和他海誓山盟嗎!我逼自己把他完全交給你,這就是你的愛?!」
「放開她!」
赤練見狀,立刻走上前來,正要靠近之時,劍光一閃,劍身已抵住了她的脖子。荊軻手中握著劍,冷冷地說,「你滾開,今天她要是給不了個我滿意的答案,我就要了她的命。」
「我阻止他了!我根本攔不住他!」雪女哽咽著,眸角處有淚水快要溢出,「你為何不問他為何要去!如果不是你!他怎麼會這樣!海誓山盟是什麼?我還要問問他!這跟一個人的死比起來,是不是一文不值!」
「因為我。。給我報仇。。」荊軻顫抖的鬆了手,看著摔在地上咳嗽的雪女,又去看蓋聶,「他。。」
「你冷靜一點。」蓋聶說,「她說的都是真的,但你聽我說,今天你已經很累了,鹹陽宮不是說進就能進的,我們必須。。」
荊軻搖了搖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蓋聶,「阿聶,你其實。。知道這件事對不對。。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知道。」蓋聶垂著眸子,「對不起,我沒能將他救出來,他。。他不願走。」
「不用說了。。不用說了,我去救他,現在就去。。」他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握著劍轉身離去。
「荊軻!」蓋聶走上前去一把拉住荊軻的手臂,「你冷靜一點,你這副樣子,非但救不了他,連自己也會賠進去。明天晚上,我們趁夜去。」
「別攔我!」荊軻掙開蓋聶,「我怎麼冷靜!我一想到他在那種地方。。我。。」
猝不及防地被劍鞘打在頸側,荊軻一晃,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快要昏睡過去,他咬著下唇,兩手抓著蓋聶的衣襟,「阿聶。。我不能不去啊。。他在。。在等我啊。」
蓋聶的眸中帶著一抹哀意,握著劍鞘的手不由得收緊。剛才那一下他打得極重,沒想到荊軻還能死撐著沒有昏過去,看著荊軻跪落在地上,死死拉著自己的衣擺,蓋聶垂下眸去,「荊軻。。我不能再一次讓你去送死了。」
「他在等我啊。。阿聶,他在等。。」
蓋聶看著忽然倒下去的荊軻,緩緩抬起了頭。衛莊淡淡的說,「知道師哥下不了手了。」
站在一旁的盜蹠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聽到高漸離的事後,他心中亦是震驚。可當他看到平日裏什麼都不在乎的荊軻扼住雪女的脖頸時,就已經不知該如何去表達自己此刻的憤怒了。
盜蹠看著雪女,低聲說道,「白鳳,我好像知道他為什麼明明活著卻不願意回來了。」
「別擔心,沒事的。」白鳳淡淡的說。
這時,一位流沙的刺客來到了白鳳身邊。白鳳側過臉,「情況如何。」
「我們按照信號的位置找去的時候,確實看到了羅網的刺客,六劍奴最後的兩位也在。」刺客麵露難色,「隻是,都已經是屍體了,屬下。。」
白鳳抬起了手,「不必查了,這麼短的時間,能解決掉她們的人,想想也知道是誰了。」
此刻,樹林中噴湧的瀑布邊,趙高緩緩地走了過去,「是這裏麼。」
「是的。」
幾個殺手躍身上去,將亂神僵直的屍首取了下來。方才尋到這裏時,看到此場景,已有許多刺客麵露懼色,那被衝得沒了血色的屍首懸掛著,雙目內一片空洞,似乎正昭示著他們的下場一般,觸目驚心。
「大人,其他的首領們。。」
「不必找了。」趙高輕描淡寫的說道,「他們如果還活著,自己會回來,死了的話,要屍體有什麼用。對了,這是誰幹的。」
「回大人,是荊軻,首領去的時候,提到他的名字。」
趙高此人平日裏極少表現怒意,然而此刻他寬大袖中的十指已狠狠的握了起來,淺色的眸子染著一抹殺意,「荊軻,你幾次三番壞我的事,我定要你付出代價。」
「大人,接下來怎麼辦,羅網。。」
「根據地毀了也就毀了,總之也無法挽救,隨他們折騰吧。」趙高緩緩闔上眸子,兩手負於身後,淡淡的說,「看樣子暫時沒什麼事了,進宮一趟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