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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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聶回墨家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著那封密信上的字,記得當年在鹹陽宮時,接觸最多的除了嬴政,便是蒙恬李斯這樣的人物,當初趙高不過是個小角色,不曾打過交道,所以對他並不算了解。隻是這樣一個小角色在短短的幾年內便粉墨登場,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可見絕不好對付。
雖然如此,蓋聶自認對衛莊的手段和本事還是了解的,能把流沙逼得“實力大減不足為懼”,若不是看到這封密信,蓋聶是不會相信的。然而此刻,蓋聶心中升起的一股莫名的悸動已壓過了他的懷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其他人,當天夜裏到了很晚,蓋聶仍是獨自坐在溪邊的樹下,帶著劍。看著半月映在水中,流瀉出一抹虛幻的光影,蓋聶忽然浮現出那日在鹹陽宮看到的畫麵:著著黑氅的師弟站在城門之上,周圍是倒在血泊中的刺客。
自鬼穀三年一別,縱橫兩人聚少離多,各自為自己理想的世界規劃著,雖說不能碰麵,卻也知對方都生存在這個喧囂的世上。蓋聶第一次去想若是衛莊哪一天不在了會如何,他的心裏越發的覺得像是缺了一塊似的。
蓋聶側過臉,拿起身邊的劍握在手裏。以衛莊那樣高傲的個性,會接受他的幫助麼,他又以一個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名義出現在流沙。最重要的是,如今墨家需要自己,荊軻燕丹死去,高漸離和天明身陷帝國,端木蓉久病纏身,能撐起局麵的人所剩無幾,這種時候,就算隻是離去幾日,若是出了危險,又該如何。
蓋聶思索著,耳邊忽然竄出衛莊說過的一句話,師哥你從來都是不停的將別人的負擔加到自己的肩上。
天亮後,蓋聶仍是沒有睡意,不知流沙那邊情況如何,或許這一次,衛莊是真的碰上了勁敵。他站起身,慢慢向樹林裏走去,不覺中竟走到了當初和端木蓉一起的住處。
那裏已是一片狼藉,被齊齊斬斷的竹子,塌落的簷邊,一副破敗的景象。蓋聶不曉得衛莊為何這麼恨這些竹子,走之前還要將它們毀掉,否則今日也不會是這副樣子。
他走到不遠處的一棵樹邊,坐下身去,默默的注視著那不成形的屋子。記得當初在鬼穀之時,兩人住的也是這般簡單精致的小居,從外麵回來的時候,有時能看到衛莊抱著雙臂靠在欄柱之上,看著天空。
當初的衛莊看到他時,目光中總會閃現一絲戲謔的色彩,「師哥該不會是有了心愛的女孩子,才天天下山去吧。」
「小莊莫要亂說。」
衛莊聳聳肩,「我餓了。」
就是這相似的小居,竟讓他曾經看到坐在門口的端木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蓋聶對那次印象很深刻,他覺得這樣的想法是很對不住端木蓉的,現在想來,會覺得他和師弟才是這裏真正的主人,是由於小居過於相似的緣故吧。
蓋聶想,他信得過衛莊的實力,就算沒有自己前去,也一定能反敗為勝。這樣想著,他的心裏卻沒有半分輕快,莫名其妙的走到這裏,再不回去休息,怕是要覺得疲憊了。
蓋聶站起身,正要離去,忽然下意識的轉過頭,盯著樹上的字,久久不能挪開視線。
我在流沙等你,師哥。
這是何時留在上麵的,蓋聶想應該是在衛莊離開這裏之時,他回來的時候看見房屋倒塌,心中擔心端木蓉的安危,隻顧尋找,並為注意到,若非今日無意中來到這裏,怕是以後也不會再看到了。
一時間,一股暖流劃過心底。草草的幾個字,竟讓他產生了一種歸屬感。蓋聶抿著薄唇,那些充斥在腦海中的顧慮瞬間被擊得粉碎,他怔怔的愣在當處,這是怎麼了。
蓋聶忽然覺得,他必須要見衛莊一麵,雖然他根本無話可說。一股陌生的情感漫過心髒,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為何會這樣。半晌,蓋聶默默的歎了口氣,「罷了,罷了。」
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去流沙一趟,這樣打定了主意,蓋聶簡單的收拾了些東西,在第二天晚上將自己暫時要離開的事告訴了墨家其他的人。
雪女和大鐵錘對視著,臉上露出不算好看的神情。盜蹠垂著頭,狀態似是不太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隻有端木蓉抬起頭來看向他,淡淡的問,「你要去找他,非去不可麼。」
收到女人有些冷淡的目光,蓋聶一怔,隨後點了點頭,「嗯。」
「去流沙。」雪女喃喃道,「我們與流沙來往並不多,衛莊會接受麼。況且,這一路上不知要耽誤多少時間。」
「這你擔心什麼。」端木蓉看了蓋聶一眼,「我看衛莊巴不得他去。」
接著眾人又是一陣沉默,半晌,班老頭歎了口氣,慢慢站起來,對蓋聶說道,「蓋聶,你師出縱橫,並非墨家人,你的決定我們其實無權幹涉,可你能告訴我們,就說明我們在你眼裏還是有地位的。你對墨家的恩情,我們都記在心裏,隻希望你能快去快回,不要忘了我們這些擔心你的人。」
「多謝,蓋聶記住了。」
「小蹠。」雪女將手伸到盜蹠眼前晃了晃,「你倒是說句話啊。」
盜蹠猛地回過神來,眨巴眨巴眼,「什麼,說什麼。」
「蓋聶要去流沙,可這事。。。」雪女看著端木蓉的臉色不太好,其他人又是都沉默著,便開始催促盜蹠。
「什麼?去流沙?!」盜蹠忽然站起身,盯著蓋聶好半天,「去那幹什麼。」
「天。。你剛才都聽了些什麼。」大鐵錘扶著額頭。
蓋聶走到盜蹠身邊,將袖口中的半截密信遞給盜蹠。盜蹠捏著那東西,眉頭越皺越緊,他忽然伸出雙手拉住蓋聶的胳膊,「流沙出事了?情況怎麼樣?有沒有死很多人?」
蓋聶搖了搖頭,「我也是剛知道,對具體情況並不了解。」
眾人看著盜蹠一副焦急的樣子,皆是麵麵相覷,不知是怎麼回事。半晌,盜蹠抿著唇,淡淡的說,「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什麼?你也要走?!」大鐵錘一把扯住盜蹠,「如今高漸離不在,蓋聶走了已經很麻煩了,連你也。。」
「小蹠?」雪女疑惑的問,「為什麼你也要去。」
「我。。我。。」盜蹠搖了搖頭,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他慢慢垂下頭去,「我就是這麼一說,哈哈,我不走,不走。」
「這種時候開什麼玩笑!」
「小蹠你啊。」
墨家眾人看著盜王之王摸著自己的頭發,不知所措的樣子,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起來,隻有蓋聶在不遠處默默的盯著他,待到其他人都散去,才忽然叫住盜蹠,「你真的想去麼。」
盜蹠一怔,僵硬的縮著肩膀,沒回頭,「我不去了,我也沒什麼本事,去了還給你添麻煩。那個。。你快去快回,他們肯定沒事的。」說完,盜蹠便逃也似的跑得沒影了。
蓋聶簡單的收拾了東西,吹熄燭火時想起端木蓉淡漠的神情。怕是她當初信了小莊的話,今日之事,又平添了誤會。
蓋聶本不是個願意事事去解釋的人,清者自清,就連多年來背負著殺荊軻的名聲,也從不去澄清些什麼。可這件事卻讓他委實感到為難,不說清楚隻能讓矛盾一天天加深,想說清楚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蓋聶想來,衛莊怕是篤定了這一點,才對端木蓉說那些話,把事情弄成現在的樣子。蓋聶默默的歎了口氣,那其中沒有抱怨,有的隻是些許的無奈。
思來想去,他決定還是在走之前把事情說清楚,不管端木蓉怎麼想,等到自己過一陣子回來還需要很長的時間,這期間不見麵,或許會有些轉折。事情放一放,總是能讓人變得理智。
蓋聶在端木蓉門前等了很久,也不見裏麵有動靜。不經意間伸出手一推,發現門竟然沒關,房內空無一人。蓋聶看著昏暗的天色,不由得擔心起來,這周圍盡是叢林山澗,這麼晚了,一個女人又去了何處。
思索著端木蓉或許是去采藥了,蓋聶又等了近半個時辰還不見人回來,便帶著劍往不遠處的山澗裏去尋。
另一頭,坐在桌案邊端著茶杯的趙高聽了來人說端木蓉似是與蓋聶發生了些不愉快,一個人去了墨家周圍的樹林裏,唇邊漫上一抹狠戾的笑意,「現在就出發,我親自前去。或許,我們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