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張娃與肖言一起從美國回來，在飛機上坐在肖言的懷裏，張娃低低的撒嬌說，“我想回山裏看看了，我都十年沒回去了。”
    肖言把下巴窩在張娃的肩窩處，柔聲說，“好，我陪你回去。”
    “嗯。”張娃滿足的窩在肖言的懷裏。
    由於肖言的精神分裂症太過嚴重，三年前張娃陪同著肖言一起前去美國治療，在美國呆了三年之久，才把肖言治好他們又一起回國。
    張娃與肖言是趁著夏天未過回山的，因為張娃隻有在夏天的時候才能稍微勉強的走路，到了秋或春天，他就不能下地了。
    肖言開著車與張娃再次來到大山裏，十三年了山裏依舊未變，還是那麼的貧瘠窮苦，張娃看著這黝黑的土地和淳樸的人名，他就是從這裏出去的一員。
    回想起自己當初的曆程，十三歲離山他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可是這十三年間發生的點點滴滴的事情哪一樣回想起來都足以讓他痛徹心扉。
    不過還好，他能遇上肖言，找到自己這輩子能依靠的人，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算算自己與肖言在一起的這十年間的日子，充滿了悲酸，十年後他們還依舊能在一起已經是奇跡了。
    記得三年前王爍問張娃，“把肖言救下來他要是再折磨你打你，你會選擇把他送走嗎？”
    張娃搖搖頭，他沉靜的說，“不會，因為肖言離開我不會活下去，而我離開他也不會活下去。”
    “可是他當初背叛過你。”
    張娃搖搖頭笑著說，“那不叫背叛，隻是人的好奇心太重而已，肖言隻有我一個人，他沒有過女人，年輕的他也隻是多了層好奇心而已，我早已原諒了他。”想起自己那時還和肖言鬧分手，張娃隻覺得好笑，“即使我當初也和肖言分手我也沒想過以後會找別人，我的生命中有肖言一個人就夠了。”
    “那你就沒有好奇心，沒想過找女人？”王爍簡直有點想殺了張娃，簡直太殺了。
    張娃笑著回答，一臉認真的表情，“我從未想過要找女人，在我躺在肖言身下時我就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女人，這輩子也隻是他的女人，兩個女人在一起能幹什麼？”
    王爍蔫了，他對張娃也是服了。
    到了自己村口，肖言下車把穿著厚厚毛衣和毛褲的張娃也抱下車。
    現在正是伏天，張娃穿著這一身走到哪都會引起人們的注意。
    可是沒有辦法，他必須得穿著。
    他已經沒有體溫了，渾身上下都冷冰冰的，如果不注意保暖，稍微冷一點他就會咳的吐血。一夏天，他們家從未開過風扇空掉之類的避暑電器，常常看肖言一個人熱得滿頭大汗，他其實還是挺羨慕的，他現在連汗都不出了。
    到了春秋他就會躺倒床上，肖言怕他無聊也會在家陪著他長時間不出去，到了冬天他們家即使開了暖氣肖言還會給他們床上蓋著三層厚厚的被子，張娃現在無論幹什麼，都是由肖言代勞抱著他幹。
    “肖言，放我下來。”
    張娃偎在肖言的懷中輕聲說。
    “我抱你走一會，你走不了太長時間的路。”
    張娃搖搖頭，“我現在還是山裏的罪人，在山裏人還沒原諒我的時候，我是不會回家的，你放我下來。”
    肖言把張娃放到地上，隻見張娃撲通一聲跪在村口。
    “娃娃。”
    肖言滿臉心疼，陪著張娃跪在村口。
    “肖言，你不用跪。”
    肖言一手撫摸上柔順的長發，在他把張娃關在家裏的那三年張娃從未出去剪過頭，他們又在美國呆了三年，現在張娃的頭發已經齊腰了，很是漂亮的黑發散落下來，肖言很喜歡，張娃也不舍得剪了。
    “娃娃，你是我的人，你犯下的罪，我來還。”
    肖言與張娃很快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一些小孩圍著他們的車團團轉，已經十三年未回山裏的張娃看著眼前這群陌生的孩子，張娃想，我一定要把你們帶車山外。
    一些老人也過來觀看跪在村口的兩個年輕人。
    張娃的視線從每個人臉上掃視過，他終於找到了自己還能認識的麵孔。
    “李叔，王大娘。”張娃對著兩個看起來已經有五十多歲的男女叫道。
    這兩個人細細的看著張娃，他的臉龐有幾分熟悉，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見過這樣一個人了。
    “你說……”
    “李叔，我是……”
    “你是張家的娃？”
    王大娘突然驚叫出聲。
    “張家的娃？”
    李叔也驚訝的看著張娃。
    “是，李叔，娃回山了。”張娃笑著，“麻煩你通知一聲我爸吧。”
    “好，你等著。”李叔一臉驚喜的快速跑回去。
    “娃，你沒死？”李大娘問出一個很蠢的問題，雙眼噙著淚花，“既然沒死為什麼不回山看看？山裏的人早就原諒你了，娃，你知道在你沒有消息的這十年裏你爸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張娃從十年前就與山裏斷了聯係，山裏的人都說張娃死了，可是他爸不信，每天都會站在村口遙望遠方大山的入口等待著，可是他的娃一直沒有回來。
    “對不起，王大娘，娃知道錯了，對不起。”
    肖言在眾多人麵前把張娃摟在懷裏柔聲安慰著，“別哭，娃娃。”
    從三年前，他去美國治療開始，他就一直不舍得讓他的娃娃哭了。
    村裏好多認識張娃的人也都出來了，看著哭的淚流滿麵的張娃一個個眼睛也都濕潤了。
    他爸來了，全白的頭發掬著身體駝著背，滿臉的褶子，一雙渾濁的眼睛望著跪在村口的張娃流下了淚。
    他爸走上前，伸出顫抖不止的手想摸摸他家娃的臉，可是伸出去的手卻又不敢摸，他怕這是一個夢啊！
    十年了，他的娃沒有消息十年了。
    “爸。”張娃大哭，一把抓住他爸一直伸在空中的手不停的道著歉，“對不起，爸，娃回來晚了，對不起，爸，娃回來晚了……”
    他爸顫著唇連牙齒都在打顫，“沒事，娃，娃回來，回來就好……”
    張娃回山了，帶來一個好消息，他要在山裏建學校。
    肖言陪著張娃在山裏呆了半個月，有一天張娃對著他爸說，“爸，他是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喜歡媽那樣的喜歡。”
    他爸濕了一雙眼睛看著肖言，顫著唇說，“好，好，娃高興就好。”
    張娃走了，他沒有把他爸接回市裏，山裏人都講究個落葉歸根，他爸老了也不出山了，張娃每次回山肖言都會開車送他。
    山裏建起了學校，從小學到初中都有，這都是用肖言的錢建，他們不向山裏人收取任何一分錢，隻盼著山裏的娃能夠走出大山看看外麵的世界。
    肖言把睡著的張娃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給他蓋上厚厚的被子。
    “別蓋太厚了，壓得好沉不舒服。”張娃張開朦朧的睡眼嘟囔著。
    肖言吻了吻他的額頭說，“好。”
    “肖言，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先離開你的。”張娃知道，他的身體太差了，肖言一直在害怕著自己稍不注意張娃就會沒命。
    肖言脫掉衣衫把張娃摟在懷裏抿緊唇沒說話。
    “肖言。”
    “我知道。”肖言輕柔的吻著張娃的額頭說，“我知道娃娃不會先離開我的。”
    他們愛到深處，已經愛的太慘太慘，誰都不舍得先離開誰，因為他們知道隻要有一個離開，另一個也會死去。
    五十年後，在一個春天的某一天，已經七十六歲的張娃和七十七歲的肖言同時閉上眼睛離開人世，他們誰都沒有先走，而是一起走的……
    黃泉路上，他們也一定要相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