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重一步一步踏入蔡侯府，長槍拖在地上，劃出刺耳尖銳的聲音。
    “屈大人，不，是屈元帥駕到，有失遠迎，莫要怪罪呀！”蔡哀侯的聲音笑意中溢著陰狠。
    屈重長槍頓地，將心中的擔心壓抑住：“姬獻舞，本帥勸你還是早些投降。”
    “不急不急……如果不是本侯帶著一萬精兵正好不小心碰著了屈家軍，想必屈元帥現在也不會待本侯這麼客氣。”蔡哀侯好整以暇地看著屈重，果然有幾分姿色。屈重早已習慣這種惹人不快的眼神，心裏隻是為俞伯牙擔心，眉頭皺起。蔡哀侯目光中又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手中把玩著一塊玉玦：“屈元帥，不知什麼時候屈家信物竟落入外人之手，本侯特地幫元帥將此大膽賊人抓住。現在就帶上來讓元帥看看吧。”
    屈重麵無表情，握槍的手隱隱有些顫抖。
    蔡哀侯拍了兩下手掌，俞伯牙就被幾名侍衛押了上來。屈重被眼前的景象刺得心痛，俞伯牙鬆垮地披著件單衣，雪白的肌膚上縱橫交錯著猙獰的鞭痕，整個人也處於半昏半醒的狀態。
    蔡哀侯擒住俞伯牙的下巴，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屈重：“這張臉倒是沒什麼看頭，全然比不上屈元帥您國色天香啊。”
    屈重仍是沒什麼表情，竭力裝作若無其事。
    “隻是這樣本侯就不明白了……他是靠什麼偷到堂堂楚王第一寵臣的調兵信物的……難不成是顛鸞倒鳳的功夫？”蔡哀侯感覺到了屈重的怒氣，更加輕快地接下去說道，“對不起，本侯差點忘了，以屈元帥對楚王的忠心不二定是會守身如玉的……”
    俞伯牙有些掙紮，似乎比屈重更在意蔡哀侯的侮辱。蔡哀侯一臉脈脈深情地執起俞伯牙戴著鐐銬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撫摸過去，嘴裏吐出的語句卻更加殘忍：“本侯真是想得太複雜了……既然是偷，當然是用這雙柔若無骨的手偷的……不如，就廢了他的這雙手——”
    “——不！”屈重急促地打斷蔡哀侯的話。
    蔡哀侯露出貓逗老鼠的表情：“這就奇怪了，屈元帥不希望他受罰？本侯可是覺得廢掉一雙手還是便宜他呢！”
    俞伯牙此刻腦中逐漸清明，他用眼神懇求屈重不要為他做傻事，不要讓姬獻舞得逞，屈重，千萬不要！
    屈重卻是看也不堪俞伯牙：“你說吧，你想怎樣？”
    “哈哈哈！”蔡哀侯狂笑幾聲，從拿到玉玦那一刻起他就有預感他會贏，而此刻屈重的反應更是印證了他賭對了！“那麼，本侯就不客氣了！”
    “第一，下令退兵，滾出蔡國！”
    屈重點頭，傳令退兵。
    “第二嘛……”蔡哀侯的語氣變得曖昧，“屈元帥留在本侯府上！”
    屈重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他不是不明白姬獻舞的意圖，隻是此刻已容不得他多想。
    “第三，為了表明一下屈元帥的誠意。屈元帥最好是跪下來求一求本侯比較好！”蔡哀侯已經開始得寸進尺了。
    “不！”俞伯牙嘶啞著嗓子喊出了聲，卻被姬獻舞掐住脖頸扔向地上，鐐銬撞擊地麵的聲音撞痛了屈重的心。俞伯牙跪坐在地上，死死地盯著屈重。如果你跪了，我不會原諒你！他用強裝鎮定的雙眸掩飾全身驚慌的顫抖。
    沒有什麼比得上你那雙彈琴的手。
    屈重對俞伯牙安撫地一笑，蔡哀侯被這樣慘豔的笑攝住了三魂七魄。“啪！”長槍鏗鏘入地的聲音蓋過了鎧甲觸地的羞辱，而就在這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屈重身上的一瞬，幾道劍影飛過，等反應過來時，侍衛們倒下一片，俞伯牙也不見了！
    屈重緩慢地站起身你，看清楚了蔡哀侯眼中的驚慌，仍舊是淡淡地笑：“蔡侯爺，我知道你在這府裏藏了一萬兵力，可是你覺得現在的情況，是你那一萬兵力來得快，還是我取你性命的速度快！”
    又是功虧一簣！“哈哈哈！”蔡哀侯發狂般笑，幾乎笑出了眼淚。
    這場勝仗沒有帶給屈重任何正麵影響。他重複地回想他跪下的那一刻，那個將俞伯牙帶走的人，他記得那張一閃而過的臉。在息國的時候，那個人站在息媯斜後方是近身侍衛，他那道灼熱的視線一直緊盯著伯牙，讓屈重不得不正視。那張臉是屬於鍾子期的，他是屈重深深嫉恨的俞伯牙所謂的知音！
    屈重痛苦地哽咽，他害怕失去，可似乎這一次他害怕的就要發生了。整整半個月，屈重什麼也沒有做。他想：既然俞伯牙愛的是鍾子期，而自己也保護不好俞伯牙，不如就此放手，不追、不尋、不找……哪怕自己再痛也不所謂，隻要伯牙可以真正自由快樂。
    讓他回到可以給他幸福的人身邊，而我，不配。
    我不配。
    我不配。
    我不配。
    終於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