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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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十五年前,魂涯子和陰機子拜別師門下山。魂涯子和陰機子學的都是占卜之術,本來他們的師傅還讓他們習武傍身,魂涯子和陰機子天賦都不錯,可是陰機子太懶,所以學成武功的隻有魂涯子。
陰機子和魂涯子算是兩個完全不同性子的人,陰機子很懶,而且隻喜歡吃糖,也喜歡做糖人,有空就看看書,喜歡過著安逸的生活。魂涯子有野心,而且不過隻當個深山野人,一心追求權勢,所以跟陰機子不同,他去了都城當國師。
一到都城,魂涯子就收了當時最有地位的太子為徒,可惜那太子實在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不管他怎麼教,太子就隻喜歡找妓女尋歡作樂,甚至有一天還在他麵前玩男寵,把他氣得夠嗆,一氣之下離開太子府去了皇宮,打算辭官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殷乾月。他曾為殷乾月算過,他是帝王之星,還會是一代明君,於是他就向皇帝要求去當殷乾月的師傅。
也在這個時候,陰機子在賣糖人的時候被人欺負,被領兵巡街的殷琰卿救下,他看得出殷琰卿是個將相之才,想著自己也無聊,於是也收他為徒,教他學兵法、陣法之類的。
魂涯子對殷乾月這個弟子非常滿意,而陰機子對自己收的徒弟也很是歡喜,兩人在書信中提到後,就起了較量之心。他們都沒想到,自己唆使自己的徒弟與對方徒弟去較量,最後居然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悲劇。
得知殷琰卿陷入對殷乾月的愛後,陰機子就為他算了一卦,這才發現,他是個短命相,根本活不過三十五歲,又為殷乾月算了一卦,差點把他氣得吐血。
其實,殷乾月的皇位是殷琰卿讓的,他的江山是殷琰卿用命幫他守護的,紫微星光芒大盛,殷琰卿的命格被紫微星克住,很明顯,即使陰機子想要現在將殷琰卿拉住這個泥潭,也是有心無力了。所以當殷琰卿求他好好照顧殷君霖的時候,他也是欣然答應,每次都會給殷君霖送送兵書,然後再送幾個糖人。因此,殷君霖就迷上了這糖人的味道,這也就是他為什麼會帶姬清曦來這裏的原因。他想讓他也嚐嚐這種美味,當然,他不知道姬清曦不喜歡吃甜的。
至於魂涯子,自從殷乾月登上了皇位,他就覺得自己沒喲必要呆在皇宮了,他發現,權勢對他再沒有什麼吸引力了,他也想找個地方安靜的過完下半生。他離開了都城,隱居在離都城不遠處的一座荒山裏,從十一年前開始收姬清曦為徒。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殷乾月的喪盡天良,老天就把報應報在魂涯子的第二個徒弟身上,姬清曦也是一副薄命之相,而且才隻能活到二十歲。論歧黃之術,陰機子自然比魂涯子更甚一籌,所以在臨死前,他才會讓姬清曦去找陰機子幫他延壽。
“老槍頭,你再說一遍,我爹也是你徒弟?你怎麼能用徒弟打賭啊?還害我爹跟殷乾月有著那一段孽緣,我爹可真的是被你們害慘了。”殷君霖聽完陰機子的敘述,氣得一蹦三尺高,嚷嚷著火大。陰機子看他這麼生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縮著脖子,眼睛看著自己那雙布滿老繭的手。
“我。。。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那樣的,當時我們約定不能用占卜知道他們的下場,後來。。。後來知道了才發現,一切都晚了,我也很內疚的,多好的徒弟啊,比你乖上一百倍,就這麼被我害死了。”
陰機子也很內疚,低著頭紅著眼,一副委屈的樣子,殷君霖雖然生氣,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就算把陰機子揍個半死,也沒有什麼用,還不如讓他做點有用的事。思此,殷君霖邪邪的勾起唇角,眼裏透出算計。
“就算你內疚又能怎樣?我爹已經死了,你想要補償也沒人讓你補償了,如果你想讓我原諒你,那就告訴我,清曦到底是怎麼回事。”殷君霖的算計自然沒有被人看到,所以當他這麼要求,陰機子在思考了一番之後,垮下肩膀,無奈地吐了一口氣,這才開口。
陰機子也算是單純,根本就不知道殷君霖在算計他,他如果有點腦子,肯定會想到這麼一個嚴肅的問題——就算殷琰卿死了,他要補償,那關姬清曦什麼事?再說,他為什麼要殷君霖的原諒,又不是他殺了殷琰卿。況且這五年來對殷君霖的“無私奉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不管怎樣,也算是功過相抵了。
姬清曦自然知道殷君霖的計劃,他知道他是想幫他,所以他也不作聲,安靜的聽著陰機子說。
“哎,這要怎麼說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剛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你能活的很長,雖然不可能長命百歲,但有個七八十歲也不是問題。但是一接觸下來,我才發現,你的命相也有問題,你跟你爹一樣,也是個短命種,活不過二十五。”陰機子說到這裏,就想捶胸頓足了,不過想想這也太沒形象,還是算了。
把目光移到姬清曦身上,陰機子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不過,當我一看到他,我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倒黴了,先後收的徒弟是短命相也就罷了,魂涯子介紹來的徒弟居然更短命,這讓我這小老兒該怎麼受得住啊!”
殷君霖看著陰機子講了這麼多,也沒說到重點,無奈地揉了揉突起的太陽穴,“你能將重點嗎?我隻想知道,他的命數。。。到底是怎樣的。”
“和你一樣,短命鬼,不對,比你還要短命。”陰機子很幹脆的把話噴了出來,殷君霖聽得臉都黑了下來,而姬清曦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隻不過藏在衣袖中的手卻緊緊地握了起來。
他的腦海裏一直在回蕩著那句話——殷君霖活不過二十五,而他。。。活不過二十。
“死老頭,我讓你說清楚,你給我盡說廢話,我讓你說重點,結果你說了跟沒說一樣,你是不是在耍我啊!”殷君霖惡狠狠的衝著陰機子吼著,著如同河東獅吼般的嗓音讓陰機子很沒形象的癱軟在地上,一臉委屈的看著殷君霖。
“明明就是你這麼要求的,讓我說清楚,那我就說清楚點嘛,讓我說重點,那就是重點啊!唉,才一年沒見,你個短命鬼怎麼就變得這麼討厭了!”
“你還說。。。”殷君霖還想衝著陰機子吼的,不過姬清曦卻在這時攔下了他。“君霖,不要對師伯無禮。”
“清曦,我這是擔心你。”殷君霖頓時沒了脾氣,無力的揉了揉眉心,略大的手覆上他的手,緊握了起來。
“君霖。。。”姬清曦別過臉,耳根微紅,有點羞窘,心裏也很感動,他當然明白殷君霖的做法,但是如果陰機子堅持不說,那再勉強也沒什麼用。
“清曦,這可是。。。算了,我們還是走吧!”殷君霖被姬清曦這一聲叫的沒了脾氣,但也不想看到陰機子那張無辜的老臉,想想還是帶他走好了。原本是想來這兒吃糖人的,結果糖人沒吃著,還窩了一肚子火。
“等會,你們兩個。。。不會是那種關係吧?”看到殷君霖和姬清曦之間的互動,陰機子睜大了眼,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突然叫住了他們,問。
多年後,陰機子這才開始後悔,比知道殷琰卿活不過三十五歲還要推他進火坑還要後悔。早知道會是那樣的結局,他就不該問,這樣,殷君霖應該就不會那麼早死了。他很清楚的記得,當時的殷君霖拉著姬清曦的手,十指緊緊相扣,兩隻大小不一的手在日落的餘暉下是那麼的和諧,金燦燦的光差點迷失了他的眼睛。
殷君霖低著頭深情地看著姬清曦,而姬清曦則是仰著臉對著他,白皙精致的臉上浮現粉嫩的紅暈,兩人的唇輕輕的貼在一起,溫濕柔軟的雙唇相接,那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相互契合的兩具同為男子的身軀,盡管很荒誕,但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陰機子承認,他當時真的很震撼,比知道殷琰卿喜歡殷乾月,甚至成為他身下之臣還要震撼,因為殷君霖和姬清曦。。。他們是現場表演,他可是老人家,真的接受不了這種勁爆的場麵。
他還記得,殷君霖當時的表情很認真,很嚴肅,姬清曦那隻被執起的手,在他眼裏是那樣的珍貴,視如珍寶。當時餘暉很濃,蛋黃色的光暈投在他臉上,竟有了一絲神聖。
他說,吾一生最愛的人是他。
他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此情,上窮碧落下黃泉。
他說,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就算他的命比我短,我也隻願比他多活一年。
他說,他要陪著他看一場煙花。
盛世煙火,即使不過是一場繁蕪,消逝之後,除了遺憾也有了滿足,他希望,他能有一次機會陪他去看。
當時的姬清曦垂下了眼瞼,眼下投影出一小片陰影,掩去了他感動的淚光。
君霖,如果可以,我希望不隻是陪我看一場煙花,我希望我們的生命不會像煙花一樣在最燦爛的時候消殞,可是,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殷君霖和姬清曦離開了製糖作坊,直奔軍營,而陰機子在他們離開後,愣在當場,久久不能回神。
此時,天色已暗。
清風吹進了簡單的房屋,消散了之前的唯美,點點的冷氣爬上後背,陰機子突然打了個冷顫。蒼老的麵孔上淚漬斑斑,身後的黑影縮成一團,搖搖晃晃的,化為一個圓點。
陰機子坐在地上,呆呆的望著門口,嘴裏癡癡的念叨著:“冤孽,冤孽啊,殷乾月,你毀了殷琰卿還不夠嗎?為什麼連他你也要害死?他好歹也是你的侄孫啊!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啊?為什麼啊?”
夜晚,邊城的星星極亮。看多了繁蕪的盛景,突然看到這麼純粹的夜空,殷君霖有些惆悵的躺在城樓上。
夜色很美,繁星點點,下弦的月散發著瑩瑩的亮光,如同一條變窄的銀河,從夜空向凡間傾瀉。
姬清曦依然一件白衣長衫,單薄的身子在這件衣衫下顯得更加瘦弱,沒有血色的麵容在月光下襯得更加慘白,昔日粉色的唇瓣在此刻竟是那樣蒼白。
削剔贏弱的身軀直直的立在城樓上,身側是殷君霖閉著眼躺著,晚風吹動著兩人的衣衫,揚起了烏發。一首深沉的簫曲從城樓上傳出,空靈的聲音傳遍整個邊城,似怨似泣,似喜似慕,低沉婉轉,又充斥著理不清的愁緒。
“清曦又是換了一首曲子吧!”殷君霖的記憶很深刻,他記得當初姬清曦說過,他隻願吹奏一曲,可是在墨吟軒的時候,他彈奏了另一首曲子,而現在,又是一首。
“是啊,不好聽嗎?”姬清曦放下簫,輕勾了勾唇角,那慘白的唇色,在月華之下,看不真切。
“不好聽。”殷君霖沉聲道,睜開眼斜看著他的側臉,流露出悲傷。“清曦,跟我在一切,你還是很不開心嗎?”
“沒有,隻是。。。有點感觸,就換成這首了。”低頭,俯下身在殷君霖臉上落下一吻,清冷的聲音在此刻變得悵然許多。“君霖,跟你在一起,是我最幸福的時候,擁有你的愛,是我的幸運。你也聽師伯說了,我不會活的比你長,我甚至。。。不一定能活到二十歲,我有什麼資格。。。霸占你這麼完美的人。”
“不,清曦,一定會有辦法的,我不相信上天會這樣對待我們。清曦,如果世上少了你,這滾滾紅塵間,我要有多麼寂寥。清曦,相信我,我們一定能熬過去的,我們的命運。。。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月華下,城樓上,黑夜中,一身黑服的殷君霖緊緊地吻著身著白衫的姬清曦,四唇相貼,唇舌糾纏,那麼急切,那麼激烈,周圍的空氣似乎開始變熱,兩人的臉上都升起了溫度。
這一夜,他們盡情擁吻。